回憶結束。


    “我其實很後悔,我為什麽一定要讓他改變呢?明明我有很多錢。如果沒有強迫他改變,說不定一切都不會發生。”他閉上了眼睛。


    “阿公,這不怪您。”一切都是陰差陽錯。


    “小恪,不要擔心我,我已經戒酒了……我隻是偶爾上來回憶一下。人年齡大了,就是有些念舊。”這才是他想告訴他的話。


    “上一次體檢,駱醫生說過之後,我就知道戒酒的重要性了。”他再三強調。


    “我之前答應過你母親,要照看好你。在此之前,我一定努力的照顧好自己,陪你更長的時間。”不然,他一個人也太寂寞了。


    “好了,我去睡覺了。早睡早起身體好!”老爺子起身,把空間留給他。


    “好。”寒恪聽到自己的聲音。


    門關上了。陸老爺子慢慢的往下走。他知道寒恪的害怕,所以想讓他放寬心。這偌大的世界,隻剩他們兩人相依為命。


    如果不告訴他這些事,在他百年之後,誰還會知道陸熙葵和寒敘白的故事呢?


    寒恪看著門關緊。


    他小時候是很黏母親的。有時候,看到母親生父親的氣,他會和母親同仇敵愾。而遇到母親被氣哭,他就會學著母親的樣子。


    “媽媽,眼淚是珍珠,別哭。”


    後來他年齡越來越大,卻越來越不能理解他們。


    不懂母親會因為一些媒體報刊上父親和別的女人的照片生氣和哭,卻又原諒他。不懂父親為何在飯局上為了生意“來者不拒”,回家之後卻又百般解釋和道歉。


    他確信父親沒有越雷池一步,但又不理解他為何會逢場作戲。所以他一直不能確定他們之間的關係。


    直到母親離世。


    他是怨恨父親的,還單方麵的和他吵過一架。


    “別哭……小恪,眼淚是珍珠。”她努力扯著笑,拉著他的手。


    他低下頭,還沒有學會接受。


    “小恪,時間不等人……我有幾件事要告訴你。”她的臉色蒼白,卻還在盡力的笑,隻是眼眶裏還含著淚水。


    “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外公,原諒你爸爸。永遠開心……不要害怕……別哭。”陸熙葵拚命的說著,呼吸急促,說說停停。她全身冒冷汗,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答應我,永遠開心……永遠幸福。”


    “好。”


    “媽媽會一直支持你……做你想做的……我”聲音戛然而止。兩行清淚從她的眼角滑落。


    我愛你。


    “媽!”寒恪抓緊她落下的手。“爸,媽怎麽了?”


    他不知道是怎麽了,隻是淚珠大顆大顆的落下。


    “……她隻是困了,想睡覺了。”寒敘白跪下,抓著她的另一隻手,貼到臉上。“讓她安靜的睡吧。”


    寒敘白的聲音沙啞,雙目赤紅,表情很痛苦,看不出一點兒往日的溫潤如玉,但是依舊沒有一滴眼淚。


    他也沒有學會。


    根據後麵他們的調查,槍戰發生在m國的鬧市區,也確實是兩個黑幫之間的火拚。


    當時陸熙葵已經被左飛掩藏好了,但是她忽然看見了一個小女孩,一個剛剛她在小商場裏見過的小女孩。


    陸熙葵進商場是想買點當地的特色食物嚐嚐,誰料正在她糾結的時候,被小女孩看到了。


    “xxxxxx”小女孩說著話,把糖遞給她。


    她聽不懂她說的話。左飛解釋說,小女孩以為她想吃東西沒錢,所以把她的糖給她。


    “謝謝你。你把糖給我,你怎麽辦?”她看著小女孩,大約五六歲的年紀,穿著很破舊,鞋子還露著腳趾頭。她示意左飛翻譯。


    “沒關係,她還有幾個。那是她攢了很長時間的錢,讓你吃吧。”左飛解釋。他有些心疼,他的女兒今年也差不多大。


    “太謝謝你了。你一個人來這裏嗎?家在哪兒?”陸熙葵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


    “她奶奶在附近的巷子裏賣東西,家在xx。xx還挺遠的。”左飛的表情很複雜,他是對m國有點了解的。


    “你爸爸媽媽呢?”怎麽讓奶奶出來賣東西?


    “媽媽不在了,她父親在戰場上。家裏隻剩她和奶奶了……”左飛也有點唏噓。


    “……謝謝你的糖。但是我有錢!”她拿著那顆糖,給小女孩買了一雙鞋穿著,買了一些糖給她裝好。“禮尚往來。”


    陸熙葵走出了商場,沒有再買東西。一個糖就夠了!


    她本來是要給她些錢的,但是忽然間又想到給她錢說不定又會給她帶來危險,隻能作罷。她想著要不就找時間把錢給她奶奶,反正她來這兒也是想幫助一些人。


    她們還沒走遠,就出事了。


    小女孩剛好從商場裏走出來,槍聲響了,倉皇逃竄的人群一下子就把她碰倒了。鞋被踩掉了,糖也掉出來了。她很害怕,還是爬著撿鞋。她的第一雙新鞋。


    槍聲還在掃射著,有很多人中槍,小女孩更害怕了,想要爬到一個掩體裏。但是那裏麵有人,把她推了出來,推到了槍口下。


    其實陸熙葵也很害怕。左飛在她的後麵守著,擔心會有人從後方包抄,所以精神高度集中,沒有注意到這裏的情況。


    左飛也有女兒。陸熙葵做好心理準備,還是決定要把小女孩救過來。她才穿上新鞋,才攢錢吃到糖,她奶奶還在等著她。


    況且,據她計算,雖然有些危險,但也沒有那麽危險,因為這還有很多的車做遮擋物了。果然,她跑到那裏,沒有任何事兒。


    她剛把小女孩抱起來,走了兩步。艸,路口突然出現一輛車朝著她飛速開來了。她完全沒有反應的時間,隻能盡力把小女孩往旁邊推。


    “早知道就不和他吵架了。”被撞到的時候她是這樣想的,除了害怕,也有點難過。在落地的瞬間,她看到了駕駛座司機驚恐的臉,也是個不大的少年。


    小女孩的鞋又掉了一隻,幸運的是沒受什麽傷。


    一切都是陰差陽錯。


    據調查,司機的父親也是一名軍人,不幸戰死。撫恤金換了一輛好幾手的車,讓少年到處跑著拉些小活。


    他的家也在xx,今天他來這裏隻是來幫常年臥病在床的母親抓藥,除了他之外,家裏麵還有幾個年齡小的弟弟妹妹。


    所以遇到黑幫血拚他很害怕,他答應父親要照顧好家人,死在這裏怎麽行?


    於是他瞅準機會就要跑,油門踩到飛快。結果轉角遇到了人,老破車刹車也不好用……


    他們去實地考察過,確實如此,一個破爛的房子裏擠著一家人。而調查結果,也如少年所說。


    知道這一切,寒恪竟不知道該怪誰。


    明明他母親之所以來這裏,也隻是想盡力幫助一些身受戰亂之苦的人……


    寒敘白更加沉默寡言了。他捐了一筆錢做慈善,又花了一筆錢讓人剿滅黑幫。


    他從創業開始就做慈善,做了那麽多年,但是他發現,做慈善無用。


    陸熙葵被帶回了家,長眠於地下。


    葬禮上,寒敘白一滴眼淚也沒有流,也因此寒恪和他吵了一架。


    寒敘白在墓前跪了一天,又在陸老爺子麵前跪了一天。第三天一早,人不見了。


    傭人說,他拿了一些小雛菊的種子去了後山,後麵又開車走了。


    然後就發現了遺書,接到了警察的電話。


    監控視頻顯示,他的車直直的撞斷了路邊的圍欄,衝進了河裏,中間沒有任何停留。


    遺書是這樣寫的:


    “父親,抱歉,我沒照顧好阿葵。


    小恪,抱歉,我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


    父親,請把我埋葬在阿葵的旁邊,沒有墓碑也沒關係。


    阿葵怕黑,我去為她種花了。


    寒敘白。”


    故事的開頭是大小姐和花匠,故事的結尾依舊是大小姐和花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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