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位於皇城西部。不同於城南平民區內勾欄妓院夜晚燈紅酒綠喧聲鼎沸,這裏建築肅穆內庭寬大,高大門楣上書“教坊司”三個金色大字。幾個模樣整齊頭腦機靈的門童分立大門兩側,往來迎送向內庭通報。尋常醉酒村夫莽漢看到教坊司高大門楣並不敢隨意靠近。


    大門內,但見身著各色官家常服便服之人自在輕鬆往來行走。亦有懷抱琵琶觱篥龍笛方響拍板杖鼓等樂器女子衣著光鮮隨內侍引領往來各廳堂演奏曲目。在高大圍牆四周,另有四處不顯眼的角門,均有人把守,一些地位特殊之人可從此門機密來去。


    教坊司總教習虞三娘側臥在軟榻上,閉目養神。兩個使女一個按腿,一個輕輕給她揉捏著肩膀。她不到三十歲年紀,膚色白皙豐腴,挽著時下流行的朝雲髻,(發髻不是盤在頭頂正中,而是稍微向右傾斜,寓意富貴之姿)頭上珠翠整齊,眉心幾點花蕊粉,更襯得唇紅齒白,媚色萬千。


    鼓樂署和舞儀署教習輕輕走進來,“報告總教習,新來的這批樂籍女子有邊境戰俘妻女二十二人、朝廷犯官妻女十六人、民間賣入教坊司女子十人。已由各署考核檢驗完畢。有基礎或者潛質者充到各署20人。剩餘樣貌中下資質蠢鈍者28人,是否發到兵部營妓署?”


    虞三娘皺了皺眉頭,睜開一雙丹鳳眼。


    “28個?都不能用?今年禮部說國庫空虛,用銀子的地方多,今年要我們上繳10萬兩稅銀。你們退這麽多貨拿啥掙錢去?打算喝西北風嗎?”


    兩位教習都垂下頭不敢言語。


    虞三娘坐直身子,想了想,


    “把那28個都帶來,我到要看看怎麽個蠢鈍法!


    不多時,28個衣著各異的女子被帶來分年齡組站成四排。虞三娘站起身,緩緩行走在這四行女子中間。


    她走到第一排第三人麵前。這是一個外族戰俘之妻,樣子二十六七歲。因為常年在外顛沛流離的緣故,模樣衰老,皮膚黝黑粗糙。但粗蔽外族衣物下,身材比例窈窕,特別是胸部傲人。


    “這個留下!每天給她用蜂蜜水泡澡,增白蜜乳敷臉,不準她再幹粗活!不用半個月模樣就出來了!”


    身旁使女忙把那女子帶走。


    虞三娘又站到第二排第五人身邊,看了一會,冷笑一聲。


    “你以為把臉畫些白斑就能得傳染病了?把這個拉出去餓她三天!我看她還畫不畫了!”


    接著她又從隊伍裏拉出了十幾個人。她看看她們手指看看耳朵便知這幾人都是出自富貴之家罪臣之女。她們自小有老師琴棋書畫培養著,如今以為自己說不通音律不識字反應蠢笨就可以免學禮樂做藝伎,想做粗使丫頭使女幹些粗活以保清白之身。簡直異想天開!


    心高氣傲想要名節,也行!拿出你的真本事!自古店大欺客客大欺店!隻要你本領夠強,角夠硬,有人大把砸銀子捧著你,想要名節想要排麵都沒問題!我虞三娘給你提鞋都行!


    虞三娘忿忿的想著,走到最後一排。


    這一排在隊伍中年齡最小。都是十歲左右年紀。有個女孩因害怕嚶嚶哭泣。虞三娘怒走過去打了她兩個巴掌!那個女孩臉上立馬帶上猩紅血印,捂著臉不敢再出聲!


    “都給我聽好了!在教坊司,不準聽到哭聲!你們到這裏,誰也不再是什麽嬌小姐貴夫人,你們都已經入了樂籍舞籍,都是賤籍!忘了你們的名字!忘了你們曾經的身份,好好學門技藝,伺候官爺們高興了,乖乖聽話,就能活命!將來或許還能尋個中意的人從了良!想要逃走,或者裝傻充愣扮瞎子,我虞三娘在這教坊司可不是個擺設!讓我不高興,我有一百種招數伺候你!保證讓你生不如死!”


    所有站立之人靜默無語,沒有人敢出聲。


    “把這排年齡小的都留在舞儀署。從明天開始學習!讓那些守門的盯緊了!跑了一個,都別活了!”


    最後隻有兩個年紀太大和三個有隱疾的人被退回禮部,其餘人都被分配到各署進行學習。


    這虞三娘是教坊司總教習。每年各部送來新人,這樣的過程都要進行一次。


    戰俘家屬最好調教!她們的兄弟老子都死的死亡的亡,過夠了顛沛流離的生活,有口飯吃,有合適的衣服穿,就滿足了。反正終生也不能回到家鄉去,能活著就不錯了!於是任人擺布。


    最不好調教的是那些犯官罪臣妻女。從昔日奴仆成群到今日伺候他人,巨大落差讓她們常常哭天抹淚,裝瘋賣傻。特別是得知自家老爺相公被處死,她們也往往一心求死。


    所以每年官府送新人到教坊司,都是她比較忙碌的時間。總要用些恩威並施的手段才能安撫住這些人!


    到如今她已經在這教坊司待了十三年!然而最初,她也是作為罪臣之女來到的這裏。父親母族都沒有顯赫背景,自知無人搭救,到這裏後,她意識到自己隻有適應這個環境才能把剩下的日子過好。於是不再哭泣和憤懣。


    她在舞儀署刻苦學習各種舞蹈和技藝。那時教坊司有一群技藝精湛的樂師和舞者,負責為朝廷重大活動演奏和表演各種音樂和舞蹈,為宮廷和貴族提供娛樂和消遣。教坊司的音樂和舞蹈節目繁多,有各種不同的音樂風格和舞蹈形式,有雅樂、俗樂、 胡旋舞、柘枝舞等。教坊司的樂師和舞者都是經過嚴格訓練和選拔的,技藝非常高超。每年春秋聖節三大宴及宮廷宴席,教坊諸部都要奏樂表演。演出活動後會有賞錢,每年也有例錢銀子。而這些她都用來上下打點。虞三娘身材窈窕,容貌秀美,學習態度刻苦認真,又精通人情世故,慣於察言觀色,很快嶄露頭角。


    第五年,虞三娘做了舞儀署教習;第八年做了教坊司總教習!教坊司司正畢萬程見她聰明能幹,幹脆把整個教坊司日常管理事物都交給她打理!自己隻偶爾過來巡視檢查。


    教坊司司正雖然是正六品,但是因為所轄是風月場所,自己總覺得麵上不甚光彩,他一直希望進入都察院、翰林院或者禮部,這些地方才是前程遠大人前光鮮!他囑咐虞三娘好生經營,除去禮部每年要收取的營業額度一定要完成外,最好能攢下點小金庫銀兩供自己上下遊走,助他早日離開此地!


    而今年禮部竟然把上繳額度提至十萬兩!這可是要全力以赴搞創收了!而這教坊司掙錢的渠道,都隻落在裏麵的這些女子身上!


    到這裏來的這些女子的心路曆程虞三娘都了如指掌,每一階段用什麽方法能把她們盡快安頓下來她也都手到擒來。


    這些藝伎伶人每年需要經過相應的技能考試進行篩選,評出三個等級。吃穿用度也皆不同。一等色藝雙絕,容貌出眾,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通音律,善辯慧,工詩賦”,主要用於招待達官貴人,皇親國戚。這些頭麵人物日常有專用仆人伺候,所用服飾用品也都精美貴重,也經常能得到一些服務對象賞賜之物。二等有一定姿色和才藝的樂妓歌姬。這些人精通男女之事。主要招待民間願撒大把銀子的富貴之人。有些彼此看對了眼,也可以買身贖走,這種常常可以狠狠宰上一筆!而下等的“彈家”要麽姿色平平,要麽年老色衰,隻能淪為年輕人彈唱作樂時的伴唱背景板,掙些賞賜飯錢,晚景淒涼!


    也有個別性格剛烈、才藝俱佳的優伶,隻賣藝不賣身!遇到這樣的主,隻要她能給教坊司賺到錢,也由她去!總不能逼出性命,人財兩失。


    今年新加入這批女子姿容總體不錯!而且經教坊司醫婆子全身檢查,尚有四名處女!這些女孩還未經人事,這可是難得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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