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滑頭,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張帆心念一動,暗中罵了一句。


    的確,這次他是受了閻埠貴和壹大媽的委托,特意來救劉海中的。


    但劉海中對自己得罪得實在太過分,如果就這麽輕易放過他,張帆覺得自己做不到。


    犯了錯,就必須受到懲罰,更何況對方得罪的是自己這位“祖宗”。


    想著想著,張帆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語氣平緩地開口:


    “楊廠長,這事還真是不好開口……”


    張帆的表情似笑非笑:


    “畢竟,您可能還不清楚,這次我也被牽扯了進去……”


    “保衛處的人沒和您說嗎?劉海中被抓走時,還想誣陷我偷盜廠裏的鋼管,費了好大勁才洗脫了冤枉!”


    “所以呢,這情況下,您問我的意見嘛……”


    “我怎麽能輕易開口呢,難道您不怕我拿這事公報私仇,把劉海中狠狠整治一頓嗎?”張帆低聲道,又將這燙手的山芋扔回給楊廠長。


    不僅如此,他還當麵揭開了劉海中冤枉自己的事實。


    原本楊廠長還想含糊帶過此事,但張帆直接挑明了問題。


    首先將劉海中置於火上烤,給他戴上一頂難以忍受的帽子。


    等到他被整治得差不多了,


    張帆再借楊廠長的話頭,緩緩為劉海中求情……


    ……


    尾


    張帆這樣做是深思熟慮的。


    這樣一來,劉海中就不會輕易逃脫。


    既然張帆已經把話說明,即便楊廠長再想保這位七級鉗工,也要顧及張帆的感受!


    不能輕而易舉地放過劉海中,至少要給他一個交代。


    這樣劉海中最開始的懲罰一定不會輕。


    至於後續如何為劉海中“求情”、“減刑”,那是張帆接下來的事了。


    隻要操作得當,張帆甚至能通過這次機會,贏得楊廠長的一份感激。


    “啊……這……”


    楊廠長聽到張帆的話,瞬間愣住了,正符合張帆的預料。


    楊廠長本打算含糊其辭,輕輕帶過劉海中誣陷之事。


    他心裏已有打算,準備暗中保護這位七級鉗工。


    讓張帆自己提出如何處理劉海中,無非是想讓他看在自己的麵子上,從輕發落。


    他不是完全無視張帆被誣告的事實,而是希望通過其他方式補償。


    然而,楊廠長的美好願望並未實現。


    張帆沒有按他的計劃行事,一席話將楊廠長推到風口浪尖上。


    進退維穀。


    既然說到這個份上,本就處於劣勢的楊廠長,豈敢繼續忽視張帆的屈辱?


    他立刻表情嚴肅地說:


    “什麽?還有這樣的事?劉海中居然敢如此大膽,竟敢誣陷你!”楊廠長大聲叫道,裝作萬分驚訝的樣子。


    “保衛科那些人更是失職,這麽嚴重的情況竟然都不匯報給我,害得你白白受委屈!”


    繼續裝吧!


    見楊廠長滿臉誇張的表情,張帆心裏冷冷一笑。


    換成別人,還真可能被楊廠長拙劣的表演所蒙蔽。


    但他是張帆,早已洞悉一切。


    全廠上下,誰不知道張帆在楊廠長心中的分量?


    保衛科科長再愚笨,也不會隱瞞張帆受委屈的消息。


    再說,就算張帆在楊廠長眼中並非炙手可熱的人物,一個普通員工誣告廠裏的科長,這也是一種極為嚴重的、不良影響的事件。


    保衛科必然需要高度重視。


    怎麽可能到了這個地步,作為廠裏第一把手的楊廠長還不知道此事?當然,這隻是張帆心中的腹誹。


    表麵上,他並未表現出任何異樣:“楊廠長說的是哪裏話,這也算不上是什麽大事,也許保衛科還沒來得及向您報告呢!”


    這番話令楊廠長的神色更加尷尬。


    好在張帆並未就此深究,而是淡淡說道:“不過關於劉主任的事情如何處理,我真的不好再參與……”


    此言一出,楊廠長眉頭立刻緊鎖。


    顯然,他也感受到了張帆言語中的不滿,雖然對方一再說不想幹預劉主任的事,但仍不時提及劉主任的處置問題。


    在楊廠長看來,張帆對劉主任誣告之事顯然十分憤怒,如今是要求他給出一個公正的結果。


    他心想:真是年輕氣盛,一點仇怨都不放過啊!


    幸好,張帆並不知道楊廠長內心的考量,否則肯定會覺得憋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張醫生與劉海中誰更重要,這點我必須要搞清楚。”楊廠長在心中自語道。


    “一名七級技工雖然稀缺,但在一個能直通高層的意見麵前,就顯得不足為提了……”


    他繼續思索:“張醫生來找我辦事尚屬首次,萬不能讓他的心願落空!”“算了,一個七級技工罷了,廠裏缺少他也不會停止運作……”


    轉瞬之間,楊廠長心中已經權衡利弊,做出了最終決定:“好了,小帆你都這麽說了,那就讓我來做這個決斷吧。”楊廠長咬緊牙關,沉聲道。


    “劉海中侵占廠裏財產,性質嚴重、影響惡劣,的確應當嚴加懲處。”他接著說:“現決定,在全廠範圍內對其進行通報批評,追繳所有非法占有的物品,並處以其所造成的損失十倍的罰款;立即開除他在本廠的一切職務和工齡。”


    “同時,以我們軋鋼廠的名義將其移交給稽查部門立案,依法嚴懲其侵占公物、損害國家利益的行為。”


    “另外,我們還將以企業名義追究其對你的誹謗,為你的聲譽正名!”


    這番言論分量十足,即使廠裏的其他人員聽到也必定會震驚一片。


    連張帆一時之間都感到無比震驚,原本他對劉海中最糟的情況預判,與楊廠長的最終決定相比,真如小巫見大巫一般。


    沒想到竟要十倍賠償,當眾開除劉海中。


    竟成了這麽多懲罰中最輕最溫和的一項?


    若將他送往稽查局,並以軋鋼廠的名義報案,指控其公物私吞,損及國家財產。


    在那個年代,這兩項罪名都足以讓人生不如死!


    單單這兩條,劉海中就可能要在監獄中熬到黃泉。


    再加上誣告罪,搞不好劉海中馬上就得去“享受”花生米(槍斃)了!


    楊廠長下手未免太狠了些吧?


    原本他隻是想教訓一下劉海中,讓他受點苦,吸取教訓,可並沒有打算要他的命啊……


    “楊廠長,這樣的處罰似乎太重了吧?”


    張帆嘴角微微抽動,淡淡地說。


    “一旦這個處罰落實,劉海中恐怕難以活命,他一家人這輩子也無法挺直腰杆做人了。”


    張帆所言絕非誇張。


    若劉海中因這些罪名受罰,甚至被判 ** ,


    劉海中的妻子和三個未成年孩子,注定無法在這個社會上抬起頭來。


    家中頂梁柱因貪圖公物而獲刑,在那時,絕對會受到眾人的鄙視和嘲笑!


    沒有人會同情他們!


    “懲罰雖重,但他確實罪有應得……”楊廠長內心其實也有悔意。


    他很清楚,若這番嚴厲懲罰付諸行動,劉海中及其家人的未來將毀於一旦。


    但話已出口,楊廠長不好再收回。


    “話雖如此,但法律之外也需考慮人情世故……”張帆半開玩笑地說。


    “為幾根鋼管,就要了劉海中和他的家人性命,的確太過苛刻。”


    “懲罰當然是應該的,但不必到這種地步。”


    “更何況,劉海中畢竟是廠裏的技術骨幹,如果這樣就失去他,實在可惜。”


    眼看劉海中最糟糕的命運已經確定,時機成熟。


    張帆也不再繼續“落井下石”,準備為劉海中說情。


    “嗯,小帆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聽到張帆的話,楊廠長的心猛然一沉。


    張帆的話語正觸動了他的心結!


    若不是因為劉海中的技術對工廠十分重要,難以割舍,楊廠長也不會猶豫這麽久。


    偏偏這家夥惹怒了張帆,楊廠長隻能忍痛放棄。


    然而此時,


    張帆的態度明顯有所緩和。


    甚至站在工廠的角度考慮,認為失去劉海中會是個損失……


    身為工廠的一廠之長,楊廠長豈能不知張帆此話中的深意?立刻帶著些許期盼,回應道:


    “對對對,這劉海中對於廠子的確有許多牽掛之處,但他這次所犯的錯誤…”


    “可是正如您之前所說的,這件事情既可以說是小事,也可以說是很嚴重啊。”


    張帆也不再繼續掩飾,直言不諱:


    “既然說到這裏了,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


    我這次來,並非隻是為了解事情經過。”


    “事實上,我主要是受劉海中的妻子之托,前來懇請您寬恕他。”


    “如果我沒來這一趟,劉海中因為兩個鋼棍就遭受嚴厲處罰,我該如何麵對他的家人?”


    “雖然他行為不端,但這的確是初次犯事!”


    “您看,看在我的麵子上,給他一個機會如何?”


    ......


    張帆這番話讓楊廠長一時半會兒竟有些回不過神來。


    心中似有萬獸奔騰,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你開什麽玩笑?!


    你說你是來替劉海中求情的?這都什麽時候了,才說出這個關鍵?


    有你這樣給人求情的嗎?!


    若早知如此,豈不早些明言?而非故意提及劉海中誣陷的事情,害他還以為張帆是要他加重處罰……


    “張醫生,你真是為了給劉海中求情而來?”楊廠長心中雖有疑惑,卻也迅速調整態度,迫不及待地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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