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坤的在場讓我多少有些吃驚,宇然原本哀哀戚戚的眼神也被思然的眼刀子給整沒了,思然沒再上前隻是看了一眼王坤,將他往前推了推,我和他隔著人海,就這樣一直看著,他的眼睛裏帶了些許的不舍,沒有擔憂,沒有難過,但是卻紅的好像個鴿血石。


    他衝我揮了揮手,我回望他點點頭,歸到了隊伍裏,看著康主任點名。


    康主任性格風趣幽默,而且也是大學的客座教授,他帶過的博士、研究生不計其數,別人都親切的叫他一聲“康師傅”,他在機場做了一次動員之後,臨上飛機前走到我和老薑身邊的時候還笑了一下,“老鄭居然舍得你來哈?”


    我摸了摸頭,沒說啥,老薑接過話頭,“老鄭也管不了她……”


    “也是哈,她也就能聽聽你的話,”康主任笑了笑,眉眼彎了彎,過了一會,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看向老薑的眼神裏帶了點不認同,“老薑家就你一棵獨苗了。”


    “那不更好,無牽無掛的,幹就完了。”老薑的話好像是往我心上捅了一刀,這一刀鮮血淋漓,疼的我瑟瑟發抖,老薑見我的口罩滲出了血,輕聲歎息,從包裏拿出了一個新的n95,嘴裏還說著,“你這丫頭,忒不聽話,又咬死皮,這是病得治知道不……”


    我接過了口罩,沒說什麽,站在一旁沒吭聲,於揚在旁邊打了個圓場便又安靜的待著了,康師傅看向於揚的眼睛裏帶了點八卦,“這個小夥子倒是不錯的嘛,等疫情回來,啷個可以辦婚禮噻!”


    我有點懵,等回過味兒來連忙擺手,“不是哈,這位是老薑的發小,而且他這邊應該是導師跟您溝通了,他要是單獨走的話怕那邊不讓進城,所以就同咱們一起,跟我沒啥關係啊,是導師讓他去的。”


    康師傅一臉八卦的樣子絲毫沒被我的三言兩語給折過去,見他還是一副堅持己見的樣子,我也實在是不好解釋,王坤又離著太遠我也實在沒法搬救兵,隻好帶著點心不甘情不願被左右兩大護法架上了飛機。


    “趙未未,你多少有點嫌棄我,就我這樣的你居然還覺得自己虧了?”於揚的話帶了點憤憤不平,見我皺著眉審視他,他雙眉倒豎,一臉生氣的說道,“誒,你還不樂意了,咋的我要錢有錢要臉有臉。”


    “是啊,多少是我不配了,論容貌我不及老薑,論性格我不及小林,論扣條我不如小鍾,綜上所述,做您家未來的家主夫人,是我不行,跟您沒關係。”我小高帽一戴,小眼兒一彎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


    “行了老實兒待著吧,一會飛機一起來你又得憋氣了。”老薑深知我不喜歡坐飛機的原因,每次起飛或者降落,我那心髒都跟讓人揪住了一樣,整個人喘不過氣。


    可能是早上起的有點早,整個人就沒啥精神,起飛的時候憋了個氣,憋完了自己就咪懵過去了,隱約感覺好像是被人扒拉了幾下,就徹底失去了感覺。


    睜開眼時我靠在老薑的肩膀上蓋著毯子,一邊一個被夾在中間,於揚在一旁望著窗外,我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抬著頭看向老薑,“到了嗎?”


    “快了,正好睡醒了起來精神精神一會下飛機了。”老薑將我的口罩整理了一下,整理之後的手往我衣服上蹭了蹭,語帶嫌棄的說道,“你這多大人了,睡個覺還淌哈喇子?”


    “那要她靠我肩膀上你還不肯?”於揚回過頭,眼神裏滿是揶揄,回頭看了看老薑說道,“你不該來的。”


    我拍了拍臉頰上的肉,終於算是醒過神兒,也實話實說,“他說的是,你不該來!於情於理都不行。”見他瞅我,我輕歎口氣,“說一句綠茶一點的話,你跟我走,小鍾該咋想?你但凡考慮一點她,都不應該來。”


    “你可別叭叭了,還綠茶呢,你這明顯是仙人掌啊,綠茶不了一點。”於揚將手裏的水杯遞給了我,裏麵的味道一聞就知道,不知道這貨打哪來的茉莉花,聞著倒是沁人心脾,我謝了一句接了過來,於揚點點頭又囑咐了一句,“有點涼啊,在嘴裏緩一會兒再喝啊。”


    “嗯,我人工加個熱。”我輕鬆的開了句玩笑,老薑見此倒也是比方才輕鬆了,我想了想又回歸正題,“你說你自己來了,小鍾咋辦,而且老薑家就你一個獨苗苗,大爺自打大娘一屍兩命之後就沒再娶,二大爺主打一個陪著實驗室孤獨終老,三叔還是二爺那邊的,合著爺爺這邊就剩你這麽一個孫子。”


    “你可以給你二大爺打個電話問問,他要不趕緊娶一個說不定還能再生……”老薑打趣道,我撇了撇嘴,老實兒安靜的待著,見我不說話了,他笑著說道,“我家妹妹長大了,都知道給你二大爺研究媳婦了。”


    我聽話的閉了嘴,於揚笑著看著我倆逗咳嗽,過了一會兒說道,“其實,未未說的也沒毛病,你倆再過一年就可以領證了,你萬一要是出點啥事兒,小鍾咋辦……”


    “沒有萬一。”我趕緊攔住了於揚的後半句,“必須得活著,不能出事兒,你倆都是,不能有萬一,咱們都得直溜回去。”


    老薑不說話了,於揚也是沉默了良久,轉頭看向窗外,在他回頭的一瞬間我看見一道淚痕在眼尾處被窗外的陽光照的異常明顯。


    冬季的暖陽灑在大地上,雖然沒有雪花滿地的景象,卻被刺骨的寒風吹得打了個哆嗦,幸好哪怕是在西南我都習慣性的喘著哈城過冬的衣服,不然這魔法攻擊我多少有點受不住,於揚順手將帽子給我扣到了腦袋上,嘴裏還不住的嘟噥著,“你這手要是不要咱就捐了吧。”


    沒理會他的陰陽怪氣,跟著大部隊就往外走,湊巧的是天河機場還有一支醫療隊也到達了機場,他們身穿藍色的衝鋒衣,在一旁隔空喊話問我們是哪裏的,我們回應了之後,又聽他們喊是山東的。


    可能都是北方的,見到他們的時候我多少帶了點激動,老薑見我要隔空耍猴,連忙給我摁住了,薅著我就跟著大部隊往外走。


    我有些委屈的看著老薑,好想告訴他,我想反駁,我不是川妹子,我是東北的,一個土生土長的東北人。


    老薑一眼看出了我的想法,嘴裏直接拒絕道,“你最多算是長在東北,可不是純種東北人,叫你川妹子沒啥錯……”


    聽他說完,我立馬蔫兒了,想裝一把北方人實在是太難了。


    南北方協同作戰在曆史上也是有先例的,據說在抗戰時期,當時齊魯和華西共聚在華西壩,建立了聯合醫院,如今又是二次會師,不禁讓人有些感慨,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與其說是巧合倒不如是上天注定。


    出了機場,和於揚告別之後我們踏上了另一條征程,我回頭看向來接他的車,是一輛黑色別克,他搖下車窗,拿著手機衝我示意,我看了看手機裏的內容上麵寫著,“保重。”


    接我們的大巴先把我們送到了住宿的地方,稍作休整之後直接去做了交接。


    我們到東院的時候,和我們一起的依舊是山東醫療隊,隻不過樓層不同。


    因為負責的是重症,生命垂危的大有人在,剛到的時候看著現場的樣子,我的心情愈發沉重,這裏的病情遠遠比西南嚴重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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