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修和尚打開對聯,隻見那字跡筆法剛勁有力,字體秀麗嫵媚,不禁連聲讚歎:“好書法,好書法!”他又抬頭望向那儒者,見他雖衣著破舊、生活窮苦,卻透著一股秀氣,氣度不凡。和尚心中頓時湧起一股慈悲之意,便讓儒者把字留下,吩咐小和尚帶他到後麵,梳洗幹淨,再招待他吃齋飯。儒者聽後,深深作揖,跟著小和尚往後走去。


    北俠說道:“我看此人,頗有正氣,絕非假冒斯文之輩。”靜修說:“正是。老僧方才看他骨骼清奇,日後定非平凡之人。”說完,兩人又繼續下棋。


    剛下完一局,就見進來一人,年紀四十多歲。和尚認得他是秦家莊的員外秦昌,連忙讓座,說道:“施主怎麽來了?如此高興。”秦員外說:“無事不敢貿然來寶刹打擾,隻因我這幾日心神不寧,特來懇請師父幫我測個字。”


    靜修起初不肯,後來推辭不過,隻得說:“既然如此,這倒簡單。員外隨便說一個字,待老僧測測看。說得對了,員外別太高興;說得不對,員外也別惱怒。”秦昌說:“君子問禍不問福。方才師父說‘容易’,那就用這個‘容’字吧。”靜修把字寫出來,端詳了許久,說:“此字不偏不倚,是個端正的字體。按字意來講,‘有容德乃大’,‘無欺心自安’。員外做事光明磊落,毫無欺心之舉,這是好的方麵。然而凡事都要有涵養包容,不可急躁,否則容易急中生變,對事情不利。員外以後一定要有涵養,遇事多放在心裏,保證能轉禍為福。老僧為何這麽說呢?隻因把這個字拆開看,有些不妙。員外請看,此字拆開,是個穴下有人口。若不懂得包容,恐怕人口會有不利。這也是老僧胡亂猜測,員外別見怪。”員外說:“多謝師父指教,我怎會見怪呢。”


    說話間,秦昌多次看向桌上的對聯。等靜修測完字,他才站起身,把對聯展開一看,連聲誇讚:“好字,好字!這是師父您的墨寶嗎?”靜修說:“老僧哪裏寫得出來。這是方才一位儒者來賣的。”秦昌問:“此人姓甚名誰?現在何處?”靜修說:“現在後麵。他原本是來求資助的,我沒問他姓名。”秦昌說:“如此說來,是個貧寒的儒士了。我為了兒子,一直想請個老師教導,卻沒找到合適的人。如今既然有儒者,師父何不幫我聘請,這樣豈不是兩便?”靜修笑道:“聘請老師,理應恭敬,不可因為他是寒士就輕視他。像你這樣草率,可不是對待讀書人的禮節。”秦昌站起身,說:“師父責備得很對。隻是我唯恐錯過機會,找不到合適的人,所以才顯得草率了。”他連忙把外麵的家童叫進來,吩咐道:“你趕緊回家,把衣衫帽靴取來,再把兩匹馬快快備好。”靜修見他聘請老師的心意很急切,隻得把儒者請來。


    儒者到了後麵,用熱水洗去臉上的汙垢,更顯得滿麵光彩,風度翩翩。秦昌一見,歡喜不已,連忙請他坐上座,自己在下麵陪著。原來此人姓杜名雍,是個飽讀詩書的儒者,生性剛直,又是個不合群的人。靜修便把秦昌聘請他的意思說了。杜雍很願意,秦昌高興得不得了。不一會兒,家童把衣衫帽靴取來,秦昌恭恭敬敬地遞給杜雍。杜雍也不推辭,把全身衣服換了,更顯得落落大方。秦昌告別靜修和北俠,便和杜雍一同出發。出了山門,秦昌便要給杜雍牽馬,杜雍不肯,兩人謙讓了許久,最後一同騎馬來到莊前下馬。家童在前引路,來到書房,獻上茶後,秦昌就叫家人把學生喚出來。


    秦昌的兒子名叫秦國璧,年僅十一歲。他的夫人鄭氏,三十多歲。還有一個侍妾,名叫碧蟾。家裏丫環仆婦眾多,其中有個大丫環名叫彩鳳,服侍鄭氏;小丫環名叫彩霞,服侍碧蟾。外麵有四個執事:進寶、進財、進祿、進喜。秦昌雖然四十歲了,但還有自幼照顧他的乳母白氏,已經七十歲。算起來,家裏人口有三四十人,家境富裕。員外因為自己一生沒能讀書,深感遺憾,所以一心為秦國璧請老師,也有改換門庭的想法。


    自從拜了先生之後,每天的飯菜都十分精美。秦昌雖然沒讀過書,卻深知尊敬先生,這實在難能可貴。很多不讀書的人,覺得先生的飯食隨便準備就行,往往漫不經心。哪像秦員外,把先生當作神明一樣敬重。每逢自己去收賬的時候,就囑咐鄭氏夫人,一定要注意先生的飯食,不可草率,務必小心。即便夫人沒空,就叫彩鳳照料,時間長了,這都成了慣例。


    誰知道,這卻引起了侍妾碧蟾的猜忌。一天,員外又去收賬,臨走前囑咐夫人和大丫頭,一定要留心先生的飲食,好好款待。員外走後,彩鳳照料著做好飯菜,讓人送到書房。碧蟾也悄悄跟到書房,在窗外偷看,隻見先生眉清目秀,三十歲左右,十分儒雅。她這一看,頓時邪念頓生。


    也是該有事。這天,偏偏員外給秦國璧請了半天假,帶他去探親。碧蟾聽到這個消息,心想:“他們能給先生做菜,難道我就不能?”於是親手做了幾樣菜,用小盒子裝了,叫小丫頭彩霞送到書房。不多時,彩霞回來了。碧蟾問:“先生在做什麽?”彩霞說:“在那裏看書呢。”碧蟾又問:“他說什麽沒有?”丫環說:“他說:‘往日都是家童送飯,今天怎麽是你來?快回去吧!’把盒子放在那裏,我就回來了。”碧蟾心想:“奇怪!為什麽不吃呢?”便叫彩霞看著屋子,自己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書房,撕破窗紙,往裏偷看,見盒子還放在那裏,一動沒動。她便輕輕咳嗽了一聲。杜先生聽到聲音,抬頭一看,見窗上破了個窟窿,有人在往裏偷看,還是個年輕婦女,連忙問道:“什麽人?”窗外答道:“你猜是誰?”杜先生聽這聲音不太正經,忙說:“這是書房,還不退下!”窗外說:“我看你也猜不著。我告訴你,我比夫人小,比丫環大。今天因為員外出門,家裏沒人,特來和你相會。”先生聽了,生氣地說:“別囉嗦,快躲開!”外麵又說:“你怎麽這麽不知趣?別辜負了我一片好心。這裏有信物送你。”杜雍聽了,頓時漲紅了臉,怒氣衝衝地嚷道:“滿口胡言!再不退下,我就要喊叫了。”他一邊嚷,一邊拍桌子大叫。正在憤怒之時,忽見窗外的影子不見了,先生仍氣呼呼地坐在椅子上,心想:“這叫什麽事!可惜秦公對我這麽好,竟被這賤人連累了。我得找個機會提醒他,才不辜負他對我的知遇之恩。”


    你道碧蟾為什麽退下了?原來她聽見員外回來了,所以急忙退走。再說秦昌進屋換了衣服,就來到書房,見先生氣呼呼地坐在那裏,也不打招呼。回頭看見那邊放著一個小盒子,裏麵酒菜精致,卻一點沒動。他剛要坐下問話,看見地下有個黃澄澄的東西,連忙彎腰撿起,卻是一枚婦女戴的戒指。他一聲沒吭,轉身出了書房。仔細一看,竟是夫人的東西,頓時氣得火冒三丈,直奔臥室而去。


    這戒指是從哪兒來的呢?正是碧蟾隔著窗戶扔進去的信物。杜雍正在憤怒喊叫的時候,不但沒看見,連聽都沒聽見。秦昌來到臥室,見鄭氏和乳母正在說話,他不由分說,開口大罵道:“你這賤人,幹的好事!”乳母不知道怎麽回事,連忙上前勸解,彩鳳也上來阻攔。鄭氏夫人見這情形,一頭霧水,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秦昌坐在椅子上,半晌才說:“我叫你款待先生,不過是讓你把飯菜做得精致些。誰叫你跑到書房,讓先生瞧不起我,連理都不理我。你還有點閨範嗎?”夫人說:“誰去書房了?是誰說的?”秦昌說:“有證據在此。”便把戒指扔了過去,鄭氏一看,果然是自己的東西,連忙說:“這東西雖是我的,可我有兩個,一個自己戴著,一個賞給碧蟾了。”秦昌聽後,立刻叫彩鳳去把碧蟾叫來。


    三、妻妾紛爭,秦昌決斷鎖碧蟾


    不一會兒,隻見碧蟾披頭散發,彩鳳哭哭啼啼,一起來見員外。一個說:“彩鳳偷了我的戒指,跑到書房,陷害我。”一個說:“我根本沒去過姨娘屋裏。明明是姨娘去了書房,現在反倒來冤枉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爭吵不休。秦昌反而沒了主意,根本分辨不清。他心裏後悔,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就把夫人辱罵一頓,太莽撞了。還是鄭氏有主意,嚇唬住了彩鳳,讓乳母把碧蟾勸回屋裏。


    秦昌沒法分辨這件事,坐在那裏發呆,生悶氣。過了一會兒,乳母過來,夫人和乳母悄悄商議,說這件事得這麽辦,才能弄清楚。乳母說:“這計策很好。這麽做,也能試試先生的為人。”乳母便把計策一一告訴秦昌,秦昌覺得很對。


    到了晚上,二更天之後,秦昌和乳母來到書房。隻見裏麵還亮著燈,杜雍已經睡下了。乳母敲門,說:“先生睡了嗎?”杜雍回答:“睡了。有什麽事?”乳母說:“我是姨娘房裏的婆子。因為員外已經在上房睡下了,姨娘派我來請先生到裏麵,有話要說。”杜雍說:“這像什麽話!白天在窗外絮叨了半天,怪不得她說比夫人小,比丫環大,原來是個姨娘。你回去告訴她,要是再這麽胡鬧,我就辭館不幹了。真是豈有此理!”外麵的秦昌聽了,心裏明白了,便拉了一下白氏,兩人抽身回到臥室。秦昌說:“不用再問了,就憑‘比夫人小,比丫環大’這句話,肯定是碧蟾這個賤人幹的。我還留著她幹什麽!若不趁早殺了她,難消我心頭之恨。”乳母說:“凡事不可急躁。你要是把她殺了,一來人命關天,二來醜事傳出去,反而不好。”員外問:“那該怎麽辦呢?”乳母說:“不如把她鎖在花園的空房裏,要麽把她餓死,要麽把她悶死,也就了事了。”秦昌覺得很對。第二天黎明,他就吩咐進寶把後花園的三間空房收拾出來,把碧蟾鎖了進去,還吩咐不準給她飯吃,要把她活活餓死。


    碧蟾的性命究竟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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