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在那月色如水的秋夜,露水悄然落下,竹林裏傳來沙沙聲響,與夜間的泉水聲交織在一起。而在那幽靜的小店裏,原本該是賓客往來、熱鬧非凡的景象,此刻卻冷冷清清,透著一股孤寂。


    咱們接著說,張連登聽皇爺說住在內羅城裏,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滿臉驚訝地問:“內羅城裏,那可都是嘉慶皇爺的本家才能住的地兒啊!您該不會是和嘉慶皇爺沾親帶故吧?”皇爺嘴角微微上揚,笑著說:“那可不隻是沾親帶故,論起輩分,還沒出五服呢。”張連登好奇心更盛了,追問道:“那您貴姓大名啊?”皇爺不緊不慢地回答:“我姓趙,名飛龍。我家那可是富得流油,金銀堆得像山一樣高。家裏管事的,個個都戴著亮紅亮藍的頂珠,可威風了。”


    張連登一聽,眼睛放光,心想這幹爹可真是個大人物啊,接著試探地問:“您家管家都戴那麽高級的頂子,您老肯定更是個大官,是不是戴綠頂子呀?”皇爺聽了,笑著擺擺手,歎了口氣說:“唉,我這一輩子啊,就是個平頭百姓,啥官都沒當過。”張連登有點不信,又問:“您既然是大財主,那肯定有上百頃田地,還有好多買賣吧?”


    皇爺神秘一笑,說:“那是自然,各省各州府縣都有我的買賣,平日裏都是管家們幫我照料。至於田地嘛,我自己有一畝三分地,每年我都親自耕種,圖個樂嗬。”張連登一聽,撇了撇嘴,說:“您可拉倒吧,就一畝三分地,這可算不上啥大財主。我家還有二畝半地呢,今年收了一石二鬥一升糧食。”皇爺哈哈一笑,解釋道:“那畝三分地對我來說,那是寶貝,叫悌惜地。除此之外,我還有十八個總督莊頭,他們各自管著大片田地。”


    張連登來了興致,繼續問:“這些莊頭都在北京城裏或者關外住嗎?”皇爺如數家珍般地說:“第一個莊頭住在直隸保定府,其他的分布在山東、山西、陝西、甘肅、湖南、湖北、江南、江北、河南、汴京、浙江、四川、湖廣、金陵、廣東、廣西、蘇杭二州。口外關東那邊收的糧食,都運到通州壩卸載,再轉運到北京城。你信不信,京城裏的十八科道、八大朝臣,都得跟我借糧,跟我套近乎。口外的四十八家王子,都是我的親戚。就連那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見了我都不避諱。我進出昭陽正院,都沒人敢攔我。”


    張連登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說:“您瞧瞧,剛還說得好好的,這一會兒就開始說胡話了。您是不是腳底下踩了刺蝟,胡言亂語起來了?”皇爺卻一本正經地說:“你不信?我可沒騙你,那些都是我的本家親戚。”


    咱們再把目光轉到窗外,石秀英在外麵聽得清清楚楚。她透過破窗眼往裏瞧,隻見這位先生五官端正,氣宇軒昂,心裏琢磨著,這人要不是王爺,肯定也是貝子、貝勒之類的皇親國戚。想到這兒,她抬起腳,使勁一跺。


    張連登正跟皇爺說著話呢,突然聽到母親的跺腳聲,立馬心領神會,“撲通”一聲,在皇爺麵前跪倒,“咚咚咚”磕了幾個響頭,嘴裏喊道:“幹爹在上,受孩兒一拜!”皇爺滿臉笑意,連忙伸手把張連登拉起來,關切地問:“你開這小店,一共花了多少本錢啊?”張連登一聽,歎了口氣,滿臉無奈地說:“別提本錢了,總共就八串錢。生意好的時候,能喝點稀的,吃口稠的;要是生意不好,就得餓肚子,半饑半飽地過日子。”


    皇爺聽了,胸有成竹地說:“我有一筆帳,你去幫我討回來,隻要討到這筆錢,你就不用再受窮了。”張連登一聽,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連忙擺手說:“我可不去。”皇爺有些納悶,問道:“為啥不去呀?”張連登皺著眉頭說:“您這帳,肯定是東一家、西一家地跑著討,都是算卦的小錢。我跑一天,也討不了多少,還不如守著我這小店呢。”皇爺笑著解釋:“不是算卦的帳,是北京的和珅,他欠我白銀三千兩。”


    張連登一聽“和珅”兩個字,嚇得臉都白了,連忙擺手說:“我可不去,這不是明擺著讓我飛蛾撲火,自尋死路嘛!”皇爺拍了拍張連登的肩膀,安慰道:“別怕,你見了和珅,別提你的本姓,就說你叫張連登,他怎麽可能認得你呢?”張連登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覺得皇爺說得有道理,便抬起頭,滿臉期待地說:“幹爹,那您把帳本給我,我去討這銀子,就當是為咱家出份力。”


    皇爺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寫帳本呢,於是說道:“我還沒寫呢,這就寫。”張連登一聽,連忙拿起硯台,說道:“幹爹,您寫,我來研墨。”皇爺擔心張連登識字,看出破綻,便說道:“你去告訴你娘一聲,我在這兒寫。”張連登聽了,轉身往後宅跑去。


    皇爺見張連登走了,連忙打開小包袱,拿出筆墨硯和半尺黃綾。他略一思索,提筆寫道:上諭:九門提督和珅:朕躬出朝,私訪賢良,晚宿通州張家店,收張連登為義子。今差禦兒張連登進京入提督府,速發白銀三千兩,送至通州張家店。欽此。寫好之後,皇爺把黃綾仔細折好,這才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一夜無話。


    劉墉看完諭旨,心裏“咯噔”一下,暗自吃驚:“這是我之前上的參本起了作用,聖上竟然親自出京私訪了。還讓小殿下拿著諭旨去提督府要銀子,這肯定是把諭旨給弄丟了。和珅要是沒見到諭旨,肯定會大發雷霆,張連登的性命可就危險了。萬一出了什麽差錯,這責任誰能擔得起啊?”想到這兒,劉墉趕緊把書童劉安叫到跟前,低聲吩咐道:“你跟我一起去提督府,到了那兒,如此這般,這般如此,一切看我的眼色行事。”


    劉安連忙點頭,遵命照辦。他來到外麵,大聲吩咐:“順轎,大人要去提督府拜會。”轎夫們一聽,不敢有絲毫懈怠,趕緊把轎子抬了過來。劉墉上了轎,轎前張成、潘儉、吉慶、吉敬、馬啟、王全六人開道,後麵跟著書童劉安。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發了。沒一會兒,就來到了提督府。


    門軍一看是劉吏部來了,嚇得趕緊跑進去通報。和珅聽到通報,心裏犯起了嘀咕,暗自尋思:“我正要殺張連登,他卻偏偏這時候來拜會,肯定有事兒。再說了,他還是我的老師,我隻能出去迎接。”於是,和珅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快步往外走去。見到劉吏部,他連忙躬身施禮。劉吏部也還了禮,兩人你謙我讓地走進大廳,分賓主落座。戴成趕緊捧上茶來。兩人喝了口茶,放下茶盞。和珅滿臉堆笑地問道:“老師今日大駕光臨,不知有何指教啊?”


    這劉墉到底會怎麽回答呢?欲知後事如何,咱們下回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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