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聽說畢周氏已經帶到了,就吩咐洪亮先在客店看著押著,等明早帶回衙門審奸情。洪亮領命下去了。狄公這時候困得不行,就走進房間,連衣服都沒脫,直接倒頭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辰牌時分,狄公起身洗漱完畢。他先讓陶幹把湯得忠帶過來。狄公一看,謔,這湯得忠一副迂腐拘謹的樣子。狄公心裏想著,人家畢竟是個舉人,不能太怠慢了,就起身問道:“先生可是姓湯名得忠啊?”湯得忠一本正經地說:“舉人正是姓湯名得忠,不知父台大半夜差人提我,到底是啥事兒啊?舉人自從鄉薦之後,就一門心思閉門讀書,授徒過日子。雖說不敢說自己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吧,可那逾矩犯規的事兒,從來都不敢沾邊兒。要是舉人這樣的人都被公差提押、官吏上門,那那些刁滑的監生、流氓奸賊,還怎麽處治啊?舉人實在是不明白,還請父台明示。”


    狄公聽他這一套迂腐的話,心說這人還真是個老實巴交的舉子。於是說道:“先生您品學兼優,一直都被本地敬重。可您知道這世上人有良莠之分,就像玉石不同形,教化也不一樣啊,這可就是自己的過失了。您教的學生,品行學問都跟您一樣嗎?”湯得湯得忠一聽,忙說:“父台您這話雖然有道理,可我教的學生都是世家子弟,每天從早到晚都忙得很,晚上還特別刻苦,功課那叫一個深。而且從來都不出門,能有啥意外事兒呢?難道父台是聽了別人的話?”狄公聽了,笑著說:“本縣上任以來,一向實事求是,要是沒訪到確鑿證據,可不會隨便行事。您說您教的學生都是世家子弟,難道世家子弟就都循規蹈矩嗎?我問您,那個姓徐的學生跟您幾年了?他做的事兒可都關乎人命案件,那行為簡直太不地道了,您難道不知道嗎?”


    湯得忠一聽,連忙搖頭說:“這可太奇怪了,別人或許可疑,可徐學生絕對不會幹這種事兒。不能因為他姓徐,就說他是命案凶手吧。方才貴差說那姓徐的命案,父台您在廟裏做了個夢,有個姓徐的在裏頭,這根本就是虛幻離奇的事兒,咋能當真呢?而且這事兒完全是父台您太草率了,一點影兒都沒有,就開棺檢驗,結果鬧得自己反被坐罪,耽誤了前程。您自己都自顧不暇了,就指著姓徐的當凶手。別說他父親是在籍的縉紳了,就拿舉人來說,地方上有您這樣坑害百姓的官,也不能不管啊。”


    狄公聽他死不承認,還替徐德泰抵賴,氣得火冒三丈,大聲說道:“本縣看你是個舉人,到底是讀書的料子,不想牽連無辜,可你自己糊塗,疏於防範,還敢頂撞本縣。要是不拿出實證,你這昏聵的腐儒能心服嗎!”說完,命人把湯得忠先看管起來,接著把徐德泰這個奸夫帶來審問。陶幹答應一聲,就叫值日差人到何愷家把人犯帶來。差人領命去了,不一會兒就把人帶到了。


    狄公看著跪在地下的徐德泰,心裏想:嘿喲,這小夥子長得還挺俊,怪不得那淫婦看上他。哼,可恨他堂堂一表人才,不往正道上走,淨幹些犯罪的事兒,本縣可得好好懲治他。狄公當下大聲喝道:“你就是徐德泰吧?本縣早就訪查你了,今天既然把你抓了,你就把咋跟畢周氏通奸,咋謀害畢順,老老實實都給我交代清楚,省得受刑吃苦。你要知道本縣立法可是很嚴的,既然前次開棺檢驗了,就一定要把這事兒弄個水落石出,不然心裏可不會罷休!你好好招供,本縣或許還能網開一麵,饒你一命;要是不老實交代,那鐵證如山,可容不得你抵賴!”


    徐德泰聽狄公這一番話,心裏雖然害怕,但還是死不承認,回答道:“學生我可是世家子弟,先祖生父都在外做官,家法嚴著呢,哪敢胡來啊?而且有湯先生整天跟我在一起,吃住都在一塊兒,這就是我的證明。父台您無緣無故大半夜把我抓來,牽涉奸情,這事兒我可不敢幹。這幾天我連聽都沒聽說過這些事兒,還請父台再明察暗訪,放了無辜的人,這才是大德呢。”狄公聽了,冷笑道:“你這一套巧言胡供,也就隻能騙騙你那昏聵的先生。本縣眼睛可亮著呢,哪容你狡辯抵賴?這案子要是不用刑拷問,你肯定不會承認。走,跟我去把地窯揭開,看看到底通到哪兒,到時候眾目睽睽,你就是有一百張嘴也別想賴掉。”說完,就起身帶著馬榮和眾差役,把湯得忠和徐德泰都帶到案發現場。


    眾人剛出門,就聽到外麵一陣哭喊,一個婦人邊罵邊往裏麵走,隻聽她喊道:“你這狗官,把我媳婦放回來還沒幾天,要是真抓住凶手了,提來對質倒也罷了,咋又無影無形地亂抓人,大半夜的好多男人擁到家裏來。這是咋回事啊?提人是你,放人也是你!今天不把這事兒弄清楚,別說我老太婆沒本事,我跟你到兗州去告狀,就算背個忤逆官長的罪名,反正也活不下去了。”邊哭邊往裏麵走。狄公一聽就知道是唐氏,趕忙說道:“你來正好,把你也一起帶過去,省得你不知道這暗藏的地方。”又命人到何愷家把畢周氏提來。吩咐完,眾人就出了店門,來到湯得忠家。


    這時候皇華鎮的人都知道這事兒了,紛紛跑來看熱鬧,把湯家門前圍得水泄不通。狄公走進書房坐定,等大家都到齊了,就來到徐德泰房裏。狄公指著地窯問道:“你既然是讀書世家子弟,就該安分守己,為啥在臥房床架下麵挖個地窯,這是幹啥用的?下麵還有啥害人的東西嗎?”徐德泰這時候一聲不吭。馬榮上前稟道:“太爺既然把方磚挖起來了,下麵無非是個暗門,通到別處。我去探探。”說著從喬太手裏拿過燭台,鑽進地窯裏。隻見裏麵有二三尺深,一個深塘直通牆壁,上下都是木板切成,沒有泥土。中間有個銅鈴在空中晃悠,知道這是個暗號,就把鈴繩一抽,“鈴鈴”一聲響。前麵有塊木板忽然打開,露出一個小小的圓洞,有四五層台階。馬榮順著台階往上走,大約有四尺見方一個地方。四麵都看不出門路,不知道從哪兒通到隔壁。正四處查看呢,一抬頭,隻見上麵有塊方磚被頂了起來,心裏那個高興啊,連忙把燭台遞給喬太,兩手舉過頭頂把方磚拿開。隻見上麵隱隱地射進亮光,再伸頭往洞外一看,原來是畢順房裏床柱上麵。馬榮見案已破,就從房裏出來,讓喬太打開房門,從畢家大門繞到街上,來到湯家大門口。


    眾人見他從外麵進來,都驚訝得不行。馬榮笑著對唐氏說:“您家後門我都看了個遍,您來看看吧。”狄公正在房裏等下麵的消息,正坐著呢,喬太進來報告,知道已經通到隔壁了,故意讓大家看看。狄公就問:“喬太上來了,是不是通到那邊了?”喬太回答道:“就在床腳下麵,請太爺下去看看。”狄公說:“你把湯先生和畢唐氏都帶過來,陪本縣一起下去,好讓他們心服口服。”說完,眾差人把兩人帶到床腳,從床腳下麵來到畢家房裏。這時候湯得忠急得兩眼發直,恨不得立刻死了算了。狄公對他說:“這事兒您親眼看到了吧?不出門就知道這是幹了人命案件,這不是您明知故昧,教化不嚴嗎?”又對畢唐氏說:“您兒子的仇人現在已經抓住了,這地方是從您媳婦房裏找出來的,怪不得她整天在家閉門不出,原來另有道路。您倆糊塗得很,讓畢順遭了這麽大的罪。”


    畢唐氏到這時候才知道被媳婦蒙騙了,想起兒子身死,氣得肝都疼了,大叫一聲,直接昏了過去。湯得忠看到徐德泰這個學生做出這麽不法的事兒,自己整天跟他在一起,居然一點都不知道這隱情,知道自己罪無可推卸,急得眼淚直掉,對狄公說:“這事兒舉人實在不知道啊,要是早知道有這事兒,肯定不會讓它釀成。現在既然父台揭開了真相,舉人教化無方,也隻能認罪了,請父台把徐德泰好好治罪吧。”


    狄公見他這樣,反而安慰了他幾句,然後讓人用薑湯把畢唐氏灌醒。隻見畢唐氏咬牙切齒,爬起來就要去找她媳婦和徐德泰拚命,狄公連忙攔住說:“您怎麽這麽糊塗啊,之前本縣給您兒子伸冤,那麽跟您解釋,您都執迷不悟。現在案子已經揭曉,人也抓到了,這正是您兒子報仇的時候,就該靜靜等著本縣拷問清楚,然後治罪抵償,您怎麽又無理取鬧,耽誤本縣的正事呢?”


    畢唐氏聽了狄公這話,哭著說:“不是我在太爺麵前胡攪蠻纏,實在是被這賤貨害得我兒子太慘了。之前不知道,還以為太爺是仇人呢。現在真相大白了,我恨不得吃了她這淫貨。要不是太爺明察秋毫,是個清官,我兒子的冤孽可就沉到海底了。”說完,眼淚直往下流,哭得停不下來。狄公命差人把畢唐氏扶出去,吩咐湯得忠把所有學生都解散,房子暫時封起來,地窖讓人填了,畢唐氏不用帶案,等審明定罪後再到堂。


    吩咐完,馬榮、何愷就把閑雜人等都趕了出去,把所有犯人都帶來,把奸婦交給官媒看押,奸夫關進監牢。這事兒到底咋樣了,咱們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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