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六日,安隅曆經了孕期中的第一次胎動。


    因初為人母,又期盼已久,是以此時,情緒難免難以控製。


    這日清晨,李菲菲起床,見安隅坐在床上,一手落在腹部,似是在感受什麽。


    她想詢問,將準備開口。


    安隅垂首捂麵,嗬的一聲哭出了聲兒來。


    她坐在簡陋的宿舍,靠著掉漆的白牆顏麵痛哭。


    無人知曉她此時的難受,那樣鮮活的動靜給她平靜無光的人生中帶來了點點星光。


    她期盼已久,到此時,終以成真。


    李菲菲憶起那日帶安隅去找自家母親時,母親問過的一句話:“知曉她的背景嗎?”


    李菲菲搖頭,隻想,人好就行了。


    相處的好畢業之後還是朋友,相處不好,出了校門誰也不認識誰。


    她母親未說話,隻道了一句:“是個有故事的人。”


    安隅很平靜,極大多數時候不與任何人交談,除去導師與自己,想必在這個學校裏她未曾同第三個人說過話。


    這日清晨,見素來平靜的她掩麵痛哭。


    將醒的人困意頓消,迅速爬下床朝她而去。


    不知從何安慰,隻得從旁遞紙巾。


    突如其來的胎動讓安隅敬畏起了生命。


    這個三月,於李菲菲而言是不平靜的,她時常能見安隅在做某一件事情時,停下手中動作,一隻纖細的手落在微微隆起的腹部。


    三月底,臨近五月身孕,此時、冬去春來。


    厚重的羽絨服已經退下,她的身材也有了微妙的變化。


    整個三月,安隅著寬鬆的妮子大衣,掩住了自己微微隆起的孕肚。


    因著身材纖瘦,不細看倒也是看不出來。


    李菲菲的母親是婦產醫生,時常隔空給她些許建議,而安隅本人也極為虛心,對這個孩子更是異常上心,稍有不安,便指定是要麻煩人家的。


    想來心裏亦是過意不去。


    四月初,李菲菲母親生日,安隅及早拖宋棠弄了套精品刺繡旗袍。


    禮物一出手,全場靜默。


    因著葉知秋極為喜歡旗袍,安隅對於這些也有所了解。


    上等的真絲麵料,在加上純手工刺繡,想來、不是有錢就能弄到的。


    同月,徐君珩上任。


    舉國轟動,徐君珩初上任,大刀闊斧的改革首都政治體係,將原先龐家的一眾支持者全都拉下了馬,或貪汙、或以權謀私,或作風不端、等等等等借口。


    這場腥風血雨起的太快。


    持續了近乎一月。


    五月,天氣逐漸轉暖。


    平常人,外套是穿不住的,但安隅有心想滿孕肚,外套依舊在身。


    孕六月,安隅小腹漸漸顯懷,沒有旁人那般明顯,但若是脫了外套,亦是能看出來。


    李菲菲笑她,背影是少女,身前是孕婦。


    安隅笑應。


    五月十五日,z國律法修訂,安隅必須出席。


    一同出席的還有唐思和與邱赫二人。


    此時,她離開首都已是半年之久,這半年,回過一次,停留兩日。


    此次,為期一周,不長不短,但也足以讓某些人早上門來。


    五月十四日下午,安隅將至酒店,房門響起,前去開門,見一身正裝的徐君珩站在門口,身後還有祁宗,半年之後,再見,說物是人非似也不過分。


    這半年,徐君珩成了人生贏家。


    但無人知曉,他為了走上這條路,犧牲了多少。


    安隅靜望徐君珩,後者亦是如此,沉靜良久,他開口打破了這份靜默:“不方便?”


    不方便這三字乍然冒出來,讓安隅輕扯了扯唇畔,她側身過去,嘴裏不忘道


    :“我倒是希望能不方便。”


    半年之久,足以改變許多事情,酒店套房內,安隅坐在沙發上,伸手攏了攏身上薄風衣,似是有意遮蓋什麽。


    “恭喜,”這是安隅開口的第一句話。


    而徐君珩呢?


    聞言、低眸無奈淺笑。


    喜從何來?


    不過是一條喪失自己喜愛之人的道路罷了。


    安隅的這聲恭喜帶著及其濃厚的諷刺。


    在徐君珩的意料之中。


    “我欠你一聲抱歉。”


    “一國總統的道歉,我要不起,”這話,隱含了徐啟政在內。


    “一路走到如今,大家好似都不好過,我能說的也僅僅是一句抱歉罷了,倘若往後有需要,你盡管提。”


    “你不過是想求的一句原諒好讓自己心裏好受些許罷了,以此來證明你坐上高位並非全是錯,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條路走到如今付出最慘重的人是誰,是徐子矜,是我,你們徐家人付出了什麽?犧牲婚姻,失去愛人就算痛了?那如我們二人這般失去親人的又算什麽?”


    “你要付出代價的,你所付出的代價便是如同徐啟政那般坐在拿把椅子,直至老年。”


    徐君珩也好,徐紹寒也罷,看似身不由己,看似痛不欲生。


    可她們都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她呢?


    徐子矜呢?


    成了徹徹底底的犧牲者。


    徐君珩走後,安隅坐在沙發經久未動,情緒的低估就此而來,近乎抑製不住。


    內心的翻湧如同海嘯那般滾滾而來。


    良久,安隅心頭一抽,隻覺難受。


    同時而來的還有肚子裏小家夥的抗議。


    那拳打腳踢的鬧騰勁兒讓她不得不起身沿著房間來回走動。


    半年未見了,她與徐紹寒半年未曾當麵言語一句話。


    這夜、安隅睡的並不安穩,睡夢中、交織的夢境輪番上演。


    後半夜,她猛然驚醒。


    隻覺肚子微微作痛。


    嚇得她躺在床上不敢動彈,掌心落在腹部安撫了許久才將讓那鬧騰勁兒減下去。


    不乖、很不乖。


    後半夜,近乎未眠。


    晨起時,著淡妝,掩蓋住麵容的憔悴。


    安和三位合夥人出場時必然是驚動一方的,在來是安隅近半年未曾在首都律政圈子露過麵。這一出場,自然是引來了所以人的目光。


    如此會議、本該是著正裝出席,但安隅、因不便。


    著了件長款寬鬆風衣,多了份時尚感。


    發條的更改與修訂本就是個漫長多的過程,這個過程當中少不了唇槍舌劍,更少不了打嘴仗。


    安隅坐在一群家事律師中間,聽聞眾人的發言,時而那筆寫,時而側眸聆聽。


    晚間應酬,安隅悉數推掉。


    大抵是許久未曾曆經如此吵雜的環境了,稍有不適。


    五月十四日起,徐紹寒推掉了連續一周的應酬。


    控製不住想去找安隅的心,但又怕見麵惹她不快。


    他極為小心翼翼的思忖著,


    不敢踏出半步。


    邱赫知曉安隅懷孕是在這日夜間,應酬完,思忖安隅未去,便在吃飯的地方打包了份小龍蝦過來,五月、正是吃龍蝦的季節。


    安隅回酒店,便換了身衣物洗漱了番,穿著舒適的家居服坐在電腦前整理今日的會議紀要。


    門鈴聲響起,她停下手中工作前去開門。


    因著少了大衣的遮擋,安隅的體態完完整整的露在了邱赫眼前。


    同來的宋棠亦是驚訝。


    乍見安隅,二人均是啞了言。


    “進來吧,”她側身挪開位置。


    讓二人進來,


    能不驚訝嗎?


    瞧這孕肚,怕是已有五六個月了,可在此之前,半點風聲都未曾聽到。


    宋棠張大嘴巴望著安隅,顯然是尚在驚訝當中。


    “對久了?”邱赫思緒急速回籠,問道。


    安隅淺笑,笑顏溫婉:“差一周六個月。”


    “是、、、、、、徐董的?”不怪他如此問。


    隻是實在是不得不多想,安隅離開首都半年之久,這期間與徐紹寒的關係似乎也不是很好。


    突然挺著個大肚子回來,著實是令人驚愕。


    這若不是徐紹寒的,以那男人的心性,隻怕是會發瘋。


    發起瘋來,吃虧的定然是安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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