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隅是魔鬼嗎?


    是的。


    她殺人喝血樣樣俱全。


    以往,宋棠想,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是怎樣做到有超乎同齡人的冷靜睿智依舊心狠手辣的。


    現如今,她知曉了。


    這日,身為秘書的她本該給胡穗端茶倒水的,但、一通電話阻了她的動作,安和沒有其他可以端茶倒水的人嗎?


    不是。


    是宋棠怕其餘人上來撞見什麽不好之事。


    所以,為假他人之手。


    畢竟,安隅和胡穗的關係擺在這裏。


    當她端著水杯上來時,胡穗咬牙切齒的說出那番話,你我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一起死,這是一個母親對親生女兒說的話語。


    而後,隨之而來的便是那番讓宋棠觸目驚心的話語。


    這日,她不知曉茶水間裏的二人是神情,可她站在門口端著杯子久久不能回神,且端坐在這杯子的手都是顫栗的。


    這日,邱赫在外歸來,見宋棠端著水杯站在茶水間門口,頗為疑惑邁不過去,一句詢問的話語尚未說出口,便聽見胡穗那惡毒的話語竄入耳旁。


    安和的隔音,是極好的。


    但也有意外之事,比如,門未闔緊時。


    母女二人劍拔弩張血淋淋的對話被站在門口的二人聽的一清二楚。


    本是吊兒郎當站在宋棠旁邊的邱赫,有一瞬間的站不住。


    他伸手,欲要推開茶水間的門,卻被宋棠狠狠拉住了手腕。


    他憤怒嗎?


    憤怒。


    且不管裏麵的人是誰,那人敢如此猖狂的在他的地盤上如此威脅他的合夥人,便是死罪。


    說一句膽大包天,也不為過。


    邱赫望著抓著自己手腕的宋棠,眉頭緊鎖,眉眼間的怒火好似即將忍不住噴發出來。


    可宋棠望著他,這個素來護著安隅的秘書,即便聽聞她在裏麵被人威脅,被人踐踏,她也未曾衝進去替她理論半分。


    邱赫隱隱覺得事情不簡單。


    她望著宋棠,呼吸急促,顯然怒火噴張。


    “安總母親,”宋棠一句話,讓這個而立之年滿身才華的男人楞在了原地,伸出去的手無須宋棠抓著,也沒有去推開那扇門。


    宋棠在道了句:“親生母親。”


    2008年,活見久一詞尚未出現在大眾視野中,若是有,邱赫覺得可以來形容此時的他。


    活了幾十年了,隻是道聽途說過惡毒母親卻從未見過。


    而今日,他切切實實的見到了。


    宋棠這話,很好的詮釋了什麽叫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二人靜默了。


    邱赫默默的靠在一旁,緩和自己內心的洶湧澎湃,緩和自己生錯愕與不可置信。


    片刻,屋子裏一聲清脆的響聲傳來,嚇得宋棠端在手中的杯子一個激靈,險些窩不穩。


    那個本是靠在牆邊的男人猛然跨步過來,欲要衝進去,在此、被宋棠攔住。


    她懂安隅。


    懂她內心的脆弱,


    她從不在外談起胡穗。


    為何?


    隻因、她不想讓人知曉她有一個如此肮髒不堪心狠手辣的母親。


    屋子裏,安隅冷厲的警告聲響起,胡穗半晌都沒插上一句話,而後,隻聽安隅道了句:“滾。”


    “安隅、你說,若是你聲名狼藉,徐家還會不會要你這個兒媳婦兒?”胡穗望著她,冷漠話語聲響起。


    嗓音裏冒著森冷寒氣。


    “我聲名狼藉,別人也隻會說有其母必有其女。”


    “滾、別在讓我說第三次,你站在這裏我嫌髒了我的地盤,”安隅開口,話語含著冰刀子落下來。


    望著胡穗,好似她在不滾,她能瞬間衝上去呃住她的咽喉。


    安隅很奇怪,她自幼身處在如此環境下,怎會有隱忍這麽個該死的東西,怎麽會有教養這麽個該死的東西,就如胡穗如此人,直接上手掐死就好了。


    一了百了,多省事?


    “你以為我不敢?”


    “呃------,”胡穗話語尚未出口,安隅跨大步繞至一旁伸手呃住了胡穗的咽喉。


    怒目圓睜,冒著星火的眸子狠狠的怒瞪著她,如同一隻看到了獵物的野豹,如同一個很久沒有吸過血的吸血鬼,她開口,怒目切齒道:“你以為我不敢?”


    “怎樣?與其放你出去算計我,不如我直接在這裏掐死你算了,反正在我的地盤上,製造一個現場也不難,恩?你說如何?”


    z國講究孝道。


    何為孝道?


    敬養父母、生育後代、推恩及人、忠孝兩全、緬懷先祖等,z國最早的一部解釋詞義的著作《爾雅》下的定義是:“善事父母為孝”


    今日,安隅如此舉動,可謂是大不孝。


    如果此時,有人拍了張照片,放到了互聯網上,她想,不用別人弄死她,徐啟政一定會最先動手。


    一國總統,極力轉播傳統文化,而她身為兒媳,卻在拆他的後台。


    簡直是背道而馳。


    “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胡穗修長的指尖落在安隅手背上,狠狠的抓著,抓出條條血痕。


    “你覺得我在幹什麽?恩?”問著,她狠狠的緊了緊手中的姿勢。


    那落在她手臂上的爪子更加用力了。


    疼嗎?


    無知覺。


    一個人瀕臨死亡時是及其恐懼的,激烈的掙紮成了她們唯一的解脫。


    片刻,一個清脆的巴掌聲在茶水間響起,緊接著安隅鬆開了手,而胡穗抄起桌麵上的一本法典狠狠的砸向安隅。


    “你竟想弑母。”


    “不是想,是要,”安隅看著她,一字一句萬分清晰。


    她緩緩逼近胡穗,眼眸中布著的狼光沒有半分玩笑之意,那落在身旁的手依舊是虎口張開之勢,好似胡穗在走慢一步,她那雙利爪就能攀附上來。


    狠狠的咬住她的脖子。


    這日,安隅沒有說第三聲滾。


    胡穗或是被安隅那渾身冒出來要弄死她的狠勁兒給嚇到了。


    提起包驚慌失措的拉開了茶水間的玻璃門,腳步淩亂奔了出去。


    邱赫見人走了,心裏擔憂安隅,正欲轉身進去時被宋棠拉住:“去叫唐總來,你別進去。”


    “你瘋了?”邱赫壓低嗓音開口,顯然對宋棠這樣的亂來感到不能理解。


    明知唐思和跟安隅之間有著難言之情,眼下還去喊唐思和,這不是讓人誤會他們的關係嗎?


    “你希望讓別人看見自己脆弱不堪的一麵嗎?”宋棠同樣壓低嗓音問道:“唐思和陪著她走過了一個曾經,隻有他能懂安隅的這種痛。”


    宋棠許是因為心疼安隅,說話時,因為太用力,脖子上青筋直爆,眸子裏血腥明顯。


    邱赫雖不讚同,但----不得不承認宋棠的話語是有道理的。


    沒有人希望有過多的人看見自己殘敗不堪的一麵。


    能躲起來舔傷口為何要將傷口公之於眾?


    讓別人看見自己脆弱不堪的一麵並不見得是什麽好事。


    邱赫轉身走後,宋湯極為體貼的身上帶上了茶水間的門。


    一門之隔,阻斷了安隅的脆弱。


    一門之隔,給了她足夠的尊嚴。


    他轉身去了唐思和病房,那側,正在接電話。


    聽聞敲門聲,轉眸,見是邱赫,並未急著掛斷電話。


    隻是片刻之後,見人站在辦公室門口沒有要進來的意思,且還麵色及其不好。


    他同那側道了句晚點回過去便收了電話。


    “怎麽了?”


    “安隅的母親來了,好似還動了手,你去看看,”邱赫說這話,伸手扯了扯脖子上的領帶,似是及其煩躁。


    唐思和聞言,跨大步奔出門,行至門口伸手撥開擋在跟前的邱赫。


    急切朝茶水間跑出。


    大意了,原以為在安和,胡穗在怎樣也不敢亂來。


    卻不曾想--------。


    有那麽一瞬間,唐思和好似覺得自己回到了少年時代,回到了那個夏日的午後,他在家裏的餐桌上寫作業,保姆在外買菜歸來,同另外一個傭人嚼舌根子:“過來時隱隱聽見趙家有抽打聲傳來,不知曉是不是又是在虐待那個孩子。”


    那日,他急匆匆奔出門,怕,怕自己晚去一步安隅會被趙家那群惡人活活打死。


    他站在趙家門口及其瘋狂的拍打著大門。


    恨不得能拆了那座門都是好的。


    情景重演,多年過去,在安和、


    若是還發生如此事情,唐思和想,他一定要去弄死胡穗。


    猛地推門進去,他看見了什麽?


    看見她高高挽起袖子的手臂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血痕,似是新鮮出爐,條條分明。


    而她的額頭上,有鮮血順延麵龐而下。


    順著下巴滴到潔白的襯衫上。


    “她又打你了?”唐思和邁步進去,顫栗這嗓音問道。


    屋外,邱赫聞言,腿腳一軟,撐著門框站在門口,屋內的安隅,觸及到邱赫震驚的麵容時整個人往一旁躲了躲。


    “說話,”唐思和的暴怒聲在度響起。


    此時的安隅,心情極其複雜。


    不知如何言語。


    而唐思和,見她臉麵上跟手腕上的傷時,火氣蹭蹭蹭的往上冒,整個人陰桀的駭人。


    “給保安打電話,讓他們把人攔著給老子送上來。”


    “唐思和,”安隅詫異。


    “打,”一個字,言簡意賅,不容拒絕。


    宋棠打了嗎?


    沒有,她想,畢竟是家事。


    外人不好插手。


    可邱赫打了。


    都說男人做事比女人理智,可今日看來,不見得。


    “你瘋啦?這是人家的家事,外人插手,傳出去安總還怎麽做人?”她狠狠抓著邱赫的手臂,不讓他打這通電話。


    “家事就滾回家去商量,在老子的地盤上打了人還想走,真特麽當這世間沒王法了?”唐思和暴怒的聲響在茶水間傳來,整個人猶如一隻暴怒的野獸。


    吼的宋棠半晌都不敢言語。


    而後隻聽他在對著安隅劈頭蓋臉一頓罵:“你是傻子嗎?她打你你不知道還手?你白白站著讓她打?”


    安隅依舊默不作聲。


    隻是那平日裏挺拔依舊的背脊此時為我彎曲了些。


    如同一隻保護自己刺蝟,緩緩的縮起了自己的身子。


    “你怕什麽?慫什麽?老子的地盤上還能讓你吃虧不成?”唐思和一句比一句咬牙切齒,望著安隅恨不得能掰開她腦子看看裏麵到底裝的是什麽。


    片刻,保安電話過來,似是詢問:“一定要請上去嗎?”


    “什麽意思?”邱赫在那側拿著手機問道。


    “對方---”保安話語猶豫了一下,在道:“是市長夫人。”


    “-------”邱赫沉默了,望著唐思和跟宋棠。


    宋棠看著他的目光帶著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大抵是猜到了保安在那側說了什麽,宋棠在開口道:“唐總的父親,是唐自白將軍。”


    這人,攔不得。


    不管從那個角度出發,這件事情都不該由他們這些外人來插手。


    即便是要插手,也不能如此光明正大的出手。


    宋棠深知唐思和要是插手管了這件事情之後會是什麽後果,所以才一再阻攔。


    這不僅僅是簡單的母女鬥毆,這其中牽連的是幾個家族,是軍正圈子裏數一數二的兩位大佬。


    一位是市長,一位是將軍。


    如果是平常人,唐思和要出手,宋棠絕對二話不說,可這人,不是平常人。


    邱赫一時間,沉默了。難怪宋棠攔著他不讓他進去多管閑事。


    “攔錯人了,”邱赫顫栗開腔,而後收了電話。


    那側保安自然也是個識時務的,每日來往這棟大樓的人不說非富即貴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多少還是轉的通的。


    收了電話,將人放行。


    胡穗平平視線掃過保安身上,而後跨步出大樓,上車、離開。


    而此時,邱赫轉頭離開了原地,在過來,手中多了塊濕漉漉的毛巾,遞給唐思和。


    沒言語。


    但眼眸中的情緒表示一切。


    這人,沒攔。


    也不該攔。


    這日,茶水間裏的幾位合夥人顯得異常沉默。


    最為沉默的是安隅。


    她坐在沙發上,唐思和為了避嫌將手中毛巾遞給了宋棠,讓她來。


    兩位男性合夥人單手插兜站在窗邊。


    邱赫更多的是沉默。


    沉默在這場豪門糾紛中。


    唐思和隱忍。


    隱忍自己因為家族不能對胡穗如何。


    沙發上,安隅靜靜坐著,宋棠輕輕扒開她的發絲,抽出紙巾緩緩摁住她的出血口。


    動作不大,但安隅卻倒抽了口涼氣。


    這一口倒抽讓站在窗前的二人紛紛回眸。


    邱赫視線落在安隅傷痕錯綜的手腕上,歎息了聲:“我下去買點去淤青的藥膏上來。”


    邱赫走後,唐思和伸手,點了根煙,站在窗邊緩緩燃著。


    七點,雨勢漸小。


    天空徹底黑了下來,街道上的霓虹燈被雨水反射的更加朦朧,更加看不清這個世界的本質。


    2008年7月十二日,尚未入伏。


    新聞上說,初伏天在七月二十日。


    所以這日雨後,夜風吹來,微微清涼。


    半道,宋棠起身拿著毛巾去換水。


    唐思和轉身,望著安隅,話語間帶著難掩的沉重之意:“你準備就如此下去?”


    “時候未到,”她開口,嗓音及其平靜。


    平靜的讓唐思和一貫的好脾氣都有些控不住了。


    “弄死趙波,送走胡穗,你就清淨了,再也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人來叨擾你的生活,手下留的不是情,是禍根。”


    安隅怎能不知道留下來是禍根?


    “不是已經有人在動手了嗎?我坐收漁翁之利不就好了,胡穗今日,也沒占便宜,”前半句,是解釋,後半句呢?


    似是帶著些許小姑娘家的欣喜。


    何種感覺?


    大抵是父母問你怎會被人打了,她及其高興的告訴你一句,我也打了別人。


    就是這種感覺。


    唐思和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咬牙切齒道:“我是不是還得誇你兩句?”


    這方,遠在洛杉磯的周讓收到一組照片。


    點開之後,觸目驚心。


    握在手中的杯子哐當落地,引起眾人紛紛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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