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隅素來覺得,旁人的婚姻也隻是旁人的婚姻而已。


    可今日當這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管家蹲在自己麵前,苦口婆心的告知時,她的心是顫的。


    那種迫切想要離婚的感覺在一瞬間消了大半。


    這大半中有徐紹寒那番直白話語的功勞,也有徐黛的功勞。


    更有她幡然醒悟的功勞。


    徐紹寒說她魚和熊掌都想兼得,就差直接告訴她,在她眼中事業大過婚姻。


    事業大過婚姻。


    她寧願放棄徐紹寒這麽一個鮮活的大活人也不願放棄自己的事業。


    旁人眼中的身外之物,在她眼中,是必需品。


    她多浮躁?多現實?多醜陋啊!


    在這群資本家麵前,在金錢麵前,她既然成了個俗人。


    成了個俗人。


    這夜,酉時起了場大風,涼風起,秋意濃,一場秋雨一場寒,二十五六度的天似乎也呆不久了。


    徐黛收拾殘花,從書房離開,離去時,深深看了眼安隅,眼中的無奈與心疼是那般明顯。


    安隅想,或許在這個年長者眼中,她是一個可悲的人,不然,她怎會用如此眼神看待她?


    “您是不是覺得,我很無情?”


    徐黛行至書房門口,正欲拉開門出去時,聽聞身後如此一聲詢問聲響起,她腳步一頓,話語未有思忖,“這世間,極大多數人是未曾擁有過愛情的,但您現在擁有著,如果是我姑娘,我不願她失去這場婚姻。”


    徐黛這句話,說的可謂是極其大膽。


    她用自己姑娘來評論安隅的婚姻,平日裏,說什麽是不敢的,可今日,當真是發自內心為她好。


    愛情是俗物,亦是奢侈品。


    有些人一邊吐槽它,一邊又想擁有它。


    矛盾的不是情情愛愛,矛盾的是人們求之未得的心。


    事物不會有錯,錯的是人心。


    而此時,徐黛的一番話語告知安隅,她與徐紹寒之間的婚姻本沒錯,錯的是他們。


    而她此時卻無比殘忍的將過錯悉數都推到婚姻上。


    試圖用婚姻的不辛來給自己找個完美的借口,盡管這個借口是如此的蹩腳,盡管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個借口。


    可她依舊想要進行下去。


    她是懦夫,是逃避者,在發生某件事情之後她想到的不是解決問題,而是去逃避,去一勞永逸,去結束這場關係,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等讓她為難之事。


    何其殘忍?


    何其無情?


    安隅想,磨山傭人肯定覺得她是十惡不赦的惡毒的女人。


    徐黛走後,安隅坐在身書房沙發上,眼前的一碗燕窩還剩小半,但她無論如何都喝不下了,許是天甜膩了,又許是、、、、、心情影響胃口。


    秋日的風,吹的誇張,陣陣涼風陣陣涼。


    即便此時身處在屋子內,安隅都覺得周身稍有寒涼。


    她想,秋日,當真是來了。


    該來的,也不會晚多久。


    此時的書房,如此靜謐,此時的磨山,如此安靜。


    在這個警衛傭人眾多的古老莊園裏,安隅坐在沙發上好似一眼就望穿百年,那些現如今,那些當下都成了過往雲煙,此時的她,獨坐這繁華的書房中,好似一個活了百年的孤苦老人,無依無靠,僅靠秋風為伍。


    2004年,安隅與唐思和初初成年安和事務所,這二人都有著一股子狠勁兒,一股子不達目的是不罷休的狠勁兒。


    那年深秋,南市霞明山楓葉紅遍山頭,甚是好看。


    二人雖心向往之,但無奈工作繁忙,脫不開身,隻得一邊感歎著楓葉之美一邊認同錯過那場火紅的盛宴。


    那是初期。


    2005年深秋、依舊是一年楓葉盛開之際,彼時,二人工作穩定也無須如此沒日沒夜的賣命,但那年,她們未曾提及過霞山楓葉之事。


    有些事情到了一個臨界點,便不在去想,不在去念,隻想順其自然,是想隨遇而安。


    她是如此,唐思和也是如此。


    自h國分開,她們從未在提及過往,及其有默契的不去提起那些傷心事。


    2005年深秋,是個繁忙、且擁擠的季節,安隅在周末休假時,獨自乘動車專門去了趟霞山,那日的她,一身米色長款風衣在身,裏頭是見黑色的毛衣,腳底下一雙馬丁靴,時尚而又精致的裝扮。


    那日,正值周末,霞山人滿為患,人頭湧動,安隅尋了處近道緩步至山頭。


    多年後,她依舊記得那日,她從小道繞上去,避開了人群,卻未曾避過從首都而來的唐思和。


    那日,你若是問她緣分是什麽,她定然會告知你,緣分便是千裏相會。


    那日,隔著重重人海,二人四目相對,許久之後,會心一笑。


    那一笑,勝過千言萬語。


    那日,二人從山頭下來,話語不多,未曾詢問對方為何回來此處,更甚是未曾言明自己怎麽會在這裏。


    有些話、不能說。


    說了也是傷感情。


    安隅知曉,唐思和也是知曉。


    她們之間啊,都知曉彼此心念著什麽地方,但彼此也都知曉有些話不能提及。


    那日,從山頭下來,半山腰下有一處寺廟,路過遊客皆說此廟及其靈驗,且還一一舉例說明。


    行至門口,唐思和望向她。


    安隅緩緩搖頭,她不信這些東西。


    如果佛祖靈驗,她這輩子早就脫離苦海了,何須掙紮那麽多年。


    唐思和淡言;“來都來了,進吧!求個平安。”


    求個平安,求誰平安,他未說。


    安隅也沒問。


    這日,寺廟排隊跪拜時,安隅盯著那尊大佛看了許久,旁人總說寺廟裏不能打量佛像,而她,卻是不信的。


    跪拜完,臨抽簽,小和尚問唐思和求什麽。


    他道;“姻緣。”


    隨即,小和尚誤以為她也是如此,便給她搖了一隻簽。


    她素來不信這些的,但那日,卻信了。


    那是一隻下下簽【上世孽緣此生還,姻盡緣無各自休】


    她求解時,和尚隻道了四個字;“有緣無份。”


    2005年,她從人生最悲苦之時邁步至人生富有階段不過短短數月,一個數月前連喂飽都難以解決的人,這日卻極其大方的給寺廟捐了比豐厚的香火錢。


    為何?


    隻因、此簽、頗何現實。


    她與唐思和之間,有緣無分,無須強求。


    此生能相見不過是因為上世的孽緣,姻緣盡了,隻能各自安好了。


    這簽,安隅給唐思和看了,他看完,沉默良久未曾言語。


    如今在想起,那話,不是沒有道理。


    這夜、唐思和在父親的命令下回歸唐家大院,回時,正值晚餐時分,唐子白坐在沙發上翻著手中報紙等著他歸來。


    而他的母親正在廚房忙碌著。


    見人歸來,唐自白將手中報紙折了折,望了眼身後廚房方向,見妻子未出來,心安了安。


    “坐,”父子二人之間的對話沒有那麽強硬,反倒是異常平和。


    這日的唐家,氣氛起初是溫和的。


    在唐自白同唐思和聊及海城之事時,這個男人臉麵上始終端著的都是淺淺淡淡的麵容。


    唐自白坐在沙發上,許是在思忖什麽,他彎身,從沙發上端起一杯清茶,望了眼唐思和,隨後輕撥茶蓋,端起杯子輕啄清茶,話語沉沉;“安隅竟已經結婚了,何不各自安好?”


    這話,唐思和未曾回應。


    唐自白在道;“你們留在一處,外界的閑言碎語或許你們本人不在乎,但那些風言風語對於一個已經結了婚的女人而言說沒傷害是不可能的,思和,你護了她這麽多年,也該夠了。”


    唐自白知曉唐思和與安隅之間的一切事宜,知曉他在午夜偷跑出家隻是為了看看那個受了傷的女孩子。也知曉他頻繁出國是為了那個女孩子。


    更甚是知曉她們還有一段前程過往。


    “關於事業,我有自己的選擇,父親莫要擔憂,”他的話,說的中規中矩。


    唐自白的話唐思和聽一半,丟一半。


    多年來,亦是如此。


    唐自白又怎會不知自己兒子的想法,聞言,心底一聲歎息響起。


    “如果過你的存在對安隅的婚姻造成了傷害呢?”


    “那也隻能說明徐紹寒不夠愛她,我與安隅之間,清白無痕。”


    身為當事人,他有足夠的底氣來說這句話。


    正因為未曾發生過什麽也正因為足夠清白。


    有些話,當真是不能言語。


    “你能捫心自問你此時心裏隻是將她當成同事對待嗎?”身後一身嚴苛的話語響起。


    唐思和未曾轉身,也知曉這話是誰說的。


    他的母親羅薇是80年崛起的第一代女企業家,有勇有謀有手段,即便此時年過半百,也依舊風韻猶存。


    那狠厲的鐵腕這麽多年在歲月的侵蝕下變的越來越狠,越發老練。


    她是強勢的、霸道的。


    對於子女是嚴厲的。


    她給唐思和的愛,都是鏗鏘有力的。


    以至於,她們母子關係算不得好,隻是隨著歲月的增長,隨著閱曆的增加,唐思和越發能理解自家母親了,以至於對她的偏見在時間的推移下一點點消逝。


    但偏見消逝,並不代表她們之間感情尚好。


    對與自家母親,唐思和不知該用何種言語來表達。


    “羅薇、”唐自白擰眉看了眼妻子,顯然是對她硬邦邦的話語感到不滿。


    羅薇看了眼唐自白望著唐思和的背影在道;“你守著你心裏那一點點殘破的希望就以為安隅能跟你舊情複燃了?”


    “羅薇。”唐自白在喚,話語較之高漲了些。


    “我在就事論事,”到底是商場女強人,到底是這麽多年曆練出來的女企業家。


    底氣不輸任何一個人。


    嘩啦,唐思和從沙發上起身,轉身,直麵自家母親。


    “您非得將氣氛弄得如此僵硬才肯罷休?”


    “是你自己認不清事實,”羅薇不甘示弱。


    “旁人不知我與安隅當初發生了何事,您也不知?難聽的話,我不想說,但您也別太過分,。”


    “那些立於山頂之巔的人從不介意旁人的出生,偏偏那些半山腰上不上不下的人在那窮講究,”言罷,他伸手抄起沙發上的外套,欲要轉身離開。


    行至門口,轉身回望了眼自家父親,抿了抿唇,終究是未言。


    這日,負氣離家。


    他並未急著走,反倒是站在院子裏抽了根煙,碾滅了煙頭,這才抬腳離開。


    屋子裏的氣氛,自他離開後便僵硬無比。。


    夫妻二人都知,唐思和站在院子裏未曾走遠。


    直至車子啟動聲響起,唐自白才將茶杯擱在茶幾上,緩緩歎息了聲。


    望了眼自家妻子,一臉欲言又止。


    “你也覺得我不好?”羅薇見他如此,心頭微微顫了顫。


    一個女人,最怕的是對一個家庭傾力付出之後得不到丈夫以及子女的理解。


    唐自白未言語,伸手拍了拍羅薇的肩膀,無聲勝有聲。


    有些事情過去了,便沒有在提起的必要了。


    此時,即便有心想婉轉局麵,也是亡羊補牢,為時已晚。


    “我是為了這個家,”她在開口,話語較之前麵高昂了些。


    “我知道,也理解,”唐自白伸手將自家愛人圈進懷裏,輕輕撫了撫背脊。


    “你不理解,你要是理解便不會一臉有苦難言欲言又止,”羅薇不信他口中的理解,那都是騙人的。


    “旁的事情我不多說,往後思和回來,盡量溫和點,子女越來越大,離我們便是越來越遠,你在將他往外推,往後我們兩要成孤寡老人了,”這話,他說的隨意,平和且溫潤。


    這夜的風,及涼。


    天氣預報說,今明兩日氣溫相差十度之多,提醒廣大市民添衣加物。


    首都街頭,彌紅燈閃爍,一輛灰色奔馳行駛在馬路上,不緩不慢的速度與路過各個紅綠燈路過,最終、停在了繁花柳綠的馬路邊,降下車窗,感受這夜半的涼風。


    倘若人生之後六十載,那麽前半生,他可謂是一無所得了。


    求不得、愛別離,怨憎會、人生十二字,他走過了六字。


    且都是及其不好的。


    及其不好的。


    路旁,樹葉被秋風帶動飛舞著,他點了根煙,垂在窗邊的手輕點煙灰,正靠著抽煙之際,一片枯黃的樹葉被秋風掃落下來,在暖黃的路燈下緩緩飄落,落在擋風玻璃上,而後緩緩下滑。


    這一切,是如此平淡,及其符合自然規律。


    可又是如此的淒涼。


    落葉猶如人生,在秋去秋來的風中,在無盡的歲月洗禮中,慢慢的枯槁著自己的生命,奉獻自己的一生、掙脫,離去、是如此瀟灑自如。


    思及此,唐思和笑了,那淺笑的聲響在這無情的秋風中顯得如此細小。


    回憶前半生,他隻是唐思和而已。


    一場秋風,掃落了磨山樹葉,這夜,安隅坐在書房良久,僅幹了一件事情,便是盯著那封離婚協議看了許久許久。


    她安靜的可怕,如同那一個又一個被欺淩她獨自落在閣樓舔傷口的夜晚,如同那一個又一個靜默流淚的夜晚。


    此時的安隅,可以說是無甚感情了。


    旁邊,男主人的書房內此時烏煙瘴氣,桌麵上煙灰缸裏的煙蒂一根一根的摞成了小山,彰顯著男主人這夜的心情。


    吞雲吐霧之間,隱隱約約能見他及其難看的麵色。


    各有所思,各有所想的二人將自己局限在一個區域裏,努力想要跳出來,但最終卻又跳不出來,


    而磨山動蕩又怎能躲的過總統府。


    這夜,徐啟政與葉知秋二人從會談中脫開身,路上回總統府時,眼見窗外起了風,她擔憂磨山那二人的爭吵依舊未曾停歇。


    思著去通電話問問情況,卻不想這電話尚未撥出去,便被人製止了,徐啟政側眸望向她,目光沉靜話語平淡;“你如此頻繁插手她們之間的婚姻,是能讓他們二人快速成長還是如何?”


    於他而言,父母長輩管再多,隻要當事人沒這個成長的心情一切都是白搭。


    扶著他,能立多久?


    徐啟政是現實派,而葉知秋是溫潤派,與她而言,子女的婚姻亦是需要父母長輩之間的幫助與關懷。


    都說天家無情,此話,她不反駁。


    “不要用你的那一套來局限我,”言罷,她伸手將手中從徐啟政手中抽回來,且還斜睨了他一眼。


    葉知秋不爽徐啟政,徐家子女皆數盡知。


    總統夫妻二人也未曾想過要解釋。


    “慈母多敗兒,”徐啟政很鐵不成鋼的來一句。


    “那敗的也是我自己兒子,沒去禍害別人家,”意思是,管你什麽事兒?


    葉知秋何其理直氣壯,就差直言,我生的,我想敗就敗,關你何事?


    總統府的夜晚是忙碌的也是靜謐的。


    忙碌的是警衛,靜謐的是主人們。


    葉知秋一通電話過去,安隅未曾接聽,徐紹寒亦是未曾接聽。


    於是,葉知秋稍有急切,一通電話撥給徐黛,詢問情況。


    那側,徐黛如是告知,二人今日未曾劍拔弩張,但沉默的氣氛似是太過僵硬,當然,關於安隅白日提起離婚之事,她沒敢說,也不會說。


    天家為人,何話該說何話不該說都應當知曉。


    葉知秋是擔心的,但在擔心,她也不好深夜奔至磨山,且昨日安隅的不悅悉數寫在臉麵上,實在是不易在去現臉。


    臥室內,徐啟政脫了身上衣服丟在窗外,正抬手解袖扣時見葉知秋滿麵凝重拿著手機進來,他睨了人一眼,未言語,轉身正欲進衛生間。


    隻聽身後響起怒斥聲;“成天衣服亂丟,能不能放好?”


    “、、、、、、、、”他這是?被牽連了?


    他自認為自己沒招惹葉知秋。


    “半截黃土埋身子的人了天天讓人給你擦屁股,你好意思?”她在道,話語較之前更高漲了些。


    這些事,都有傭人幹,今日之所以會將衣服放至床尾。是因夜深不想叨擾傭人。


    所以才有了衣服落在床榻上的舉動。


    此舉,本是平日常做的,但獨獨今日,卻被凶了。


    徐啟政望著葉知秋,麵兒上的那點點委屈顯現無疑。


    葉知秋看見了嗎?


    看見了。


    那又如何?


    她此時心情不佳,除了眼前人還能跟誰撒火?


    嘩啦、她彎身,將西裝外套丟到一國總統身上,好不霸氣。


    “沒一個好東西。”


    “、、、、、、、、、、”


    城門失火,殃及魚池。


    徐啟政在葉知秋這兒受了氣,能讓徐紹寒好過?


    隻怕是不行,這筆賬,記下了。


    每一個好東西?


    還真是沒一個好東西。


    兒子兒子不是好東西,兒媳兒媳不是好東西。


    本事要進浴室的人,也不進了,他敢進嗎?


    挪位置吧!


    免得招惹她。


    中年夫妻的相處模式大抵如同徐啟政和葉知秋這般,行至半生,能不生事便不生事。


    與徐紹寒恰恰相反。


    ------題外話------


    明天下午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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