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一場,更顯消瘦,這秋日的風,吹的她腦袋清醒。


    路過四月桃林,七月暴雨、行至十月原以為婚姻平穩,看到頭來,不過是一場又一場空。


    安隅必須承認,她是自私的,自私的不想委屈自己去放棄自己多年辛苦奮鬥來的一切。


    自私的不想放棄自己的事業去成全這段未來不定的婚姻。


    她是安隅、他是徐紹寒。


    僅此而已。


    思緒飄忽之際,肩頭一暖,一條披肩落在肩頭,無需回首,鼻尖熟悉氣息便已充斥而來。


    她知曉是誰。


    這日,清晨陽台上,夫妻二人比肩而立,望著遠處漸漸變暖的天邊,二人未曾言語,時間靜謐的如同終止了一般,許久之後,直至巡邏警衛在度路過,安隅清冷的嗓音如同這秋日清晨的山澗水,寒涼的凍人。


    “十五年的隱忍蟄伏,數年的匍匐努力,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麽?”


    她清涼詢問,未曾點名徐紹寒,但此時陽台之上除了他再無旁人。


    徐紹寒靜默聽著,他知曉,安隅後麵還有話。


    於是、片刻後,涼風吹過,她攏了攏身上披肩,在道;“倘若人生有上下之分,那我的上半場絕對是慘不忍睹,我竭盡全力拚了命的擺脫了趙家的人,站在屬於自己的巔峰之上,我有足夠的底氣去與曾經欺淩我的人抗衡,可現在,有一個人,他用他的嫉妒心毀了我十幾二十年來的努力。”


    說到此,她側眸望向徐紹寒,那平淡的眉眼毫無感情可言。


    淡淡的,冷冷的堪比這秋日晨起的涼風。


    “有些人的出生,是我奮鬥一生都達不到的高點,他站在頂峰之上俯瞰我們這些在地上攀爬互相搶食的螻蟻,妄想用幾個月的相處便能感化別人深埋在骨子裏的思想,妄以為我站在他身旁便是與他是同一高度之人,實則不然。”


    徐紹寒以為,她進了徐家門便是徐家人,用徐家人那一套頑固的思想與行事作風來要求她。


    將天家人的手段與強悍用在她身上。


    他們這些人僅是翻手之間便能毀了她幾十年來的建設。


    “大鵬展翅九千裏,怎能看見地上的螻蟻?”


    她將徐紹寒比喻成大鵬,將自己比喻成螻蟻,無疑是在間接性的告知眼前人,她們之間,終究是有距離,有差距的。


    而徐紹寒呢?


    他想,他當什麽正人君子,為何要等她將話語說完?


    應該直接打斷她的話語,不然,她這些戳他心窩子的話語怎能入的了他的耳?


    他站在身旁,摸了摸身上,先掏煙,但最終無果。


    他急切的需要一根煙來撫平自己的情緒,但此時,臥室內,葉知秋尚且還在淺眠,他不能高聲呼喚傭人,於是乎,隻能忍著煙癮。


    迎著秋風,他不知是本身就輕顫還是這秋風的功勞;“我若是大鵬,唐思和呢?”


    唐家在首都亦是數一數二的家族,與她而言,唐思和呢?


    是大鵬還是如同她一般,是螻蟻?


    一席話,問斷了安隅的話語,


    良久之後,她似是想起什麽,一聲淺笑在喉間散開。


    “你何苦抓著我的過往不放?”


    “那是因為,在你心裏,依舊有他的一席之地,”這話,徐紹寒說的咬牙切齒,安隅回眸望向他,似是開腔言語何,徐紹寒在道;“綠苑書房的抽屜裏依舊放著他寫給你的明信片,依舊存有你們二人的照片,安隅,你的辯解,何其荒唐?”


    安隅或許不愛唐思和,但那種不愛卻在心裏有對方位置的感情更是叫人難以接受。


    那該是一起曆經過什麽,才能讓男女朋友分手之後依然留有對方的信件,才能讓他們閉口不談曾經,攜手在一家事務所工作?


    徐紹寒不敢想,他查過,但查無所跡。


    她們的過往,有人刻意掩藏,更甚是有人刻意抹去。


    婚後數月他不言不語,隻因未曾感受到威脅。


    海城深夜,葉城能看出的東西,他怎能看不出來?


    唐思和與安隅之間,有著他們夫妻二人不曾有的東西。


    那些東西是經年過往掩藏在骨子裏的難以抹去的東西。


    2007年、網絡上興起一句膾炙人口的流行語。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而此時,徐紹寒不禁想,這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當他的婚姻中出現另一隻雄性動物的時候,他的安全感便從未著地過,更甚的是他的妻子對於第三者依舊是處在不辯駁,不解釋的狀態。


    那朦朧的姿態何其令他擔憂。


    “翻不過去的山便不要翻,商人不都注重及時止損,若不能過,那便算了。”


    那便算了。


    那便算了。


    算何?


    算婚姻。


    徐紹寒能懂她話語裏的意思,正是因為懂,所以才覺萬分痛心。


    曾經過往讓安隅比喻成一座大山,徐紹寒便是這登山人,可此時,她在告知他,翻不過去便不要翻。


    放棄這段婚姻的話語從她嘴裏言語出來毫無重量可言。


    那消逝的離婚二字在度從她唇間冒出來。


    徐紹寒何其難以理解。


    “在你眼裏,婚姻是何物?”


    “俗物,”她直言,掩去心底的輕顫,盡量將話語說的毫無感情。


    她是個俗人,婚姻於她而言自然也是俗物。


    此話一出,徐先生的麵龐白了三分,黝黑的眸子落在身旁安隅清冷的麵龐上,此時的他,言語表達不出他的痛心與難耐。


    俗物?


    當真是個令人痛心的形容詞。


    肝火難忍,肝火難忍啊!


    男人抬手狠狠抹了把臉。


    “我徐紹寒這輩子沒有離異,隻有喪偶,離婚?”他一聲冷嘲在喉間溢開,隨後望著她一字一句異常清晰開口道;“你做夢。”


    言罷,轉身離開。


    不能待下去,否則,他會被安隅氣死在這晨間的陽台上。


    這日上午,安隅與宋棠通話數小時,告知海城案件進展程度以及唐思和如何壓著周讓不讓他插手其中。


    宋棠話語平淡,純屬淡淡告知。


    但這是這平淡的淡淡的告知,讓安隅的狠狠歎了口氣。


    這日上午,徐紹寒一個電話將周讓喊了回來,他此舉,不知是在成全安隅,還是在成全自己,但不得不說,周讓接到命令時,狠狠鬆了口氣。


    夫妻二人晨間的一起交談雖說未曾疾言厲色,但平平淡淡的怒火更是傷人些。


    上午時分,葉知秋離去。


    因工作要事,不得不走,臨走前,她站在屋簷下,拍了拍安隅的手背,一切盡在不言中。


    轉身離去之時,頻頻回眸觀望。


    似是有無數言語,想言而又不能言。


    這方,宋棠與唐思和身處海城處理事宜,期間,二人會麵用餐時,宋棠與之聊及案件進展,隨即詢問唐思和;“為什麽你會拒絕徐董插手此事?”


    唐思和聞言,倒茶水的手一頓,睨了眼宋棠,繼續將手中瓷杯續滿清茶,隨即笑道;“因為懂。”


    因為懂的她這一路走來的不易,因為懂的她這一路的坎坷。


    旁人隻看得見安隅功成名就是的光鮮亮麗,而他看見的是安隅年少時的吃苦受難與有痛難言。


    懂、多麽偉大的一個字啊?


    “可徐董畢竟是她丈夫,”宋棠在道。


    此時,唐思和未言語,他未曾回應宋棠的話語,換句話而言,不知如何回應。


    但內心異常明白,倘若是知己好友,他懂她,過分嗎?


    不過分。


    倘若是同事,他懂她,過分嗎?


    亦不過分。


    但這些話,不能同宋棠言語。


    他淡笑將此話題帶過去,嘴邊擒著一抹看似雲淡風輕的笑容。


    徐紹寒說,掃除婚姻之路的一切障礙,並非隨意說說。


    這日上午,謝呈拿著文件敲門進辦公室,推門進去,諾大的辦公室煙霧繚繞,如同人間仙境般,但那刺鼻的味道告知他,此人間仙境非彼人間仙境。


    “老板,”謝呈伸手將手中一份文件遞過去,擱置桌麵上,望著那個此時正靠在椅子上吞雲吐霧的男人。


    後者透過薄薄煙霧低睨了眼桌麵上文件,未急著言語,反倒是半直起身子在桌麵上輕點宴煙灰。


    他的辦公桌上,是沒有煙灰缸的,這人,並不習慣在辦公桌前抽煙,於謝呈而言,難得見到此情此景。


    “妥了?”他冷冷問出兩個字。


    謝呈微微震驚,但亦是點了點頭。


    “恩、”他應允了聲,視線落向窗外,微眯著眼的模樣好似想用心看看窗外的美景。


    但實則,是嗎?


    不是。


    他隻是心頭之痛有難掩之意,借此、來偽裝自己罷了。


    “唐先生畢竟是總統閣下的得力幹將,此事、好嗎?”


    徐紹寒的舉動在謝呈看來無疑是瘋狂的,瘋狂到親自折毀徐家的羽翼,這一切起源與安隅。


    這個控著徐家經濟命脈的男人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也有自己的癲狂。


    婚後,他變得有血有肉,但如此,不知是好,還是不好。


    婚前的徐紹寒是一個隻會為家族服務的機器,謝呈毫不誇張的說2005年八月至2006年八月,他留在首都的時間加起來不超過十天,這一年之間,他與徐氏集團某些部門老總跟著這位年輕的董事長成了空中飛人。


    每日從這個國度到那個國度,從這個城市輾轉到另一個城市,成了各大航空公司頭等艙的常客,更甚是他都喊出那些空姐們的名字。


    2006年7月,徐紹寒在首都停留四日,起因,是老總哭喪著臉同他道;在不回家老婆就要跟別人跑了。


    如此,這人才將行程定會首都,讓大家回家落個腳。


    但也僅僅是落個腳而已。


    一個滿是蛀蟲的家族企業在短短幾年之間便煥然一新成為國家標杆,這其中的過程無法用言語形容,倘若說徐紹寒未曾付出努力,怕是無人相信,就如此一個人,現如今被婚姻折磨的失去了理智。


    倘若此時讓閣下知曉,會如何,他不敢想。


    “有異議?”良久,男人涼薄聲線在辦公室響起。


    謝呈望了他一眼,抿了抿唇,道出心中實話;“若單單從利益方麵來說,個人並不支持這等做法。”


    “接著說,”男人伸手輕點煙灰在道。


    “動唐家無疑是在動徐家的羽翼,唐夫人的製造業在商場上與我們並沒有衝突,無論是從家族利益還是經濟利益出發,我覺得此舉、不妥。”


    僅是如此嗎?


    並非。


    但有些話,謝呈不敢說,他怕徐紹寒。


    這個男人,看似溫文爾雅的外表下,實則骨子裏留著狼血,你若以為他是個好人,那便大錯特錯了。


    他與好人二字從不沾邊。


    徐紹寒若是因為個人利益而損壞家族利益,那麽第一個尋上來的必然是總統閣下這個一家之主,若他知曉此事間接性起源於安隅,那麽於安隅而言,必不是什麽好事。


    婚姻之事,得夫妻二人之間去解決,若是因此壞了兩家和氣,閣下必然不會坐視不管,若禍水留到安隅身上,到底是幸還是不幸,便在難說清。


    權力之巔的關係盤根錯節,那些在明麵上看起來正直挺拔的參天大樹在暗地裏藤蔓相連,錯綜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


    這也是為何徐家力保駱家之由。


    此理,他懂,徐紹寒怎會不懂?


    “何為妥?”他冷聲笑問,言語中的不屑是如此清明。


    安隅說他是鯤鵬?


    鯤鵬?


    鯤鵬個屁。


    脫了徐家這身衣服,他就是個為權利賣命的凡夫俗子,為權利賣命的機器。


    鯤鵬?


    笑談。


    安隅的一句話,跟刀子似的戳進了徐紹寒胸膛。


    讓他銘記許久。


    他問謝呈;“旁人說我是展翅高飛的鯤鵬,看不見地上的螻蟻,你覺得呢?”


    這話、謝呈不敢隨便回答。


    徐紹寒看似是悠悠問出來的,可是、、、、、、他就是不敢答。


    古有朝堂之上君王問臣子,孤是鯤鵬否?臣子曰:是、亦或是不是。


    都無甚好下場。


    而今日,謝呈站在一旁,一層冷汗布上後背讓他不敢言語半分。


    見他經久不言,徐紹寒嗤笑了聲,罷了罷了。


    為難他們作何?


    揮了揮手,將人遣退。


    他想要的東西,不多。


    可即便是不多,卻也難以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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