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去起居室,倒了杯熱水放在床頭,叮囑她一會兒喝掉。


    而自己,轉身進了浴室。


    徐紹寒算不得有潔癖,但也絕對是個愛幹淨之人,婚前,除去應酬醉的分不清東南西北之時,從未有和衣睡覺的時候。


    而婚後,是第二次。


    初次,是被氣的。


    二次、是因徐太太需要人照顧。


    若說清晨那番話語足以讓她心軟,那麽徐紹寒送進來的這杯水無疑是撞進了安隅心靈深處。


    從未被愛過的人更能體會到溫柔情意,而從未被愛過的人更加不敢去觸碰愛情。


    安隅,兩種的結合體。


    可憐而又可歎。


    自幼,父母的婚姻給了她極大的傷害,一個自幼缺失父愛母愛之人,叫她如何敢在去觸碰那令人傷痛的東西?


    生養她之人都能半路將她拋棄,何況還是一個初初結婚的丈夫?


    她不敢,所以一邊感受來自徐紹寒的溫暖,一邊想著將他往外推,將這種苗頭狠狠扼殺在搖籃裏。


    從根源上杜絕讓自己痛心的源頭。


    膽小鬼遇見幸福是會將它拒之門外的。


    而安隅有千萬種理由告知自己不往那條荊棘路上去。


    片刻後,徐先生一身清爽從浴室出來,安隅正坐在床上望著窗簾底下那抹跳動的陽光發呆。


    原本清明的眸子毫無聚焦點,男人擦頭發的手一頓,靜站數秒,見其尚未回神,邁步過去坐在床沿,輕聲軟語道;“想什麽?”


    她思緒收回,猛然撞進男人溫軟的眸間,怕自己溺亡,轉瞬間匆忙將收回視線。


    “沒什麽。”


    徐先生未曾追問,伸手端起床頭櫃上那杯冷的差不多的熱水,話語柔柔;“水喝了。”


    安隅端起,送至唇邊,才知曉,甜的。


    稍有詫異,望向徐紹寒,男人輕聲解釋;“低血糖要適當攝取糖分。”


    擱下手中被子,從床上下來,坐在床沿的人微俯身將地上散亂的拖鞋擺好。


    示意她穿上。


    徐紹寒此人,生於金貴,卻願意屈尊降貴為自家愛人奉上拖鞋。


    曾幾何時,那個因瑣碎事務會苛責傭人的男人已消失不見,隻因,他娶了個大咧咧的太太。


    一方霸主,也有溫柔的一麵。


    多年後,多國磋商會議,徐先生冷厲狠毒的手法將一眾外國友人嚇得麵色寡白,遂有人偷偷拉住周讓問道;“你家老板為何如此狠厲?”


    周讓說;“因為他將溫柔全都給了自家太太。”


    這日、因例假作祟的徐太太整個人都是軟趴趴的,一身米色家居服在身,讓她身上英氣減了半分,多了些許溫軟。


    餐桌上,徐太太低頭拿著湯勺喝著碗裏小米粥,用餐沒有半分勁頭。


    徐先生目光頻頻落在自家愛人身上,見其如此,眉頭緊鎖。


    須臾,伸手擱下手中瓷碗,邁步過去端起安隅跟前清粥,舀了半勺遞至其唇邊,話語溫軟;“早餐還是要吃,不然回頭毛病犯了,會難受。”


    安隅顯然是嚇住了,半晌沒動作。


    男人話語溫溫,輕哄道;“張嘴。”


    餐室內,一眾傭人不免驚愕,徐先生如此模樣,著實是罕見、不、應當說是從未見過。


    這日清晨,徐太太被徐先生強行喂下一碗粥,臨了,還不忘抽出紙巾擦掉她唇邊水漬。


    擱下手中碗筷,拿起一側準備好的毛巾給安隅擦了擦手,隨後將人從椅子上扶起來,話語淡淡柔柔;“讓徐黛燒個暖水袋給你暖暖,去沙發上等等,我就來。”


    素來清明的徐太太此時如同提線木偶,呆愣的任由徐先生擺弄。


    著實是怪異的很。


    這日清晨,徐先生攏共就幹了兩件事,一是喂自家愛人吃早餐,二是自己吃早餐,前者,近乎花了半小時,後者,統共不過三五分鍾。


    徐紹寒的舉動無疑是讓磨山傭人萬分驚恐,更甚是驚奇這素來不和的二人何時關係變的如此融洽。


    這日上午,即便安隅不願,徐紹寒依舊是強行將人帶到醫院,徐黛與葉城跟隨。


    生活總是給你開各種各樣的玩笑,你以為這世間所有人都會像自己親生母親那樣冷酷無情,實則不然,冷酷無情的隻是她而已。


    沒有對比,便沒有傷害。


    她看著徐紹寒謙卑有禮的站在醫生跟前追問一些細節,看著他同醫生交流,更甚是這個至高無上的商業霸主在醫生麵前一口一個我愛人,說的旁邊醫生護士頻頻紅臉。


    最終,醫生在詢問食療還是藥療時,男人頗為尊重的將視線落在她身上。


    安隅見此,及其別扭的道了句;“食療。”


    聞言,徐先生似是發現了她的小秘密,笑了笑,對醫生道:“聽我愛人的。”


    十年,一百二十次,她忍痛忍了一百一十九次,才被嗬護如此一次。


    衝擊何其明顯。


    這日下午,周讓以及秘書辦成員帶著文件前往磨山,彼時,安隅正窩在沙發上跟那隻白狗大眼瞪小眼,徐紹寒在廚房煮薑湯。


    至於傭人廚師,皆被他以親力親為四字趕去休息了。


    周讓來時,與坐在客廳的安隅點頭招呼,徐黛引著他在沙發坐下,且倒了杯水。


    此時,得以空閑,周讓第一次認真的打量這位老板娘,昨日之前,英氣,專業素質過硬,與月老作對,是她的代名詞。


    而今日、在加一項,心狠手辣,凶狠強勢。


    警局裏那咄咄逼人的徐太太著實是太過耀眼。


    可此時,就是這麽一位心狠手辣的女子屈腿坐在沙發上,抱著懷裏抱枕,同一隻白狗大眼瞪小眼。


    此情此景,頗為詼諧。


    且女子臉麵上還端著毫不掩飾“老娘想捏死你”的神情。


    他看了半晌,自家老板娘眼神半晌都未曾從白狗身上挪開,似是跟它杠上了。


    而白狗,亦是如此。


    片刻,徐紹寒端著薑湯從廚房出來,許是瓷碗微燙,底下墊了一方毛巾。


    徐先生端著瓷碗立於身旁數分鍾,看著他的新婚太太跟一隻白狗較勁兒,想說何,但又不好言語,不免萬分頭疼,默了半晌開口道;“悠悠、玩兒去。”


    人不能說、還不能說狗了?


    白狗若是知曉徐先生如此心裏,怕是得跳起來咬他。


    周讓見徐紹寒來,起身從沙發上坐起來,男人輕揚下巴,“不礙事,你坐。”


    隨後,將手中薑湯擱在茶幾上,單手撐著沙發背望著安隅輕聲叮囑道;“有些燙,晚些喝,端起來的時候先摸摸碗沿。”


    多年後,周讓與徐黛閑聊時聊起此事,感歎夫妻二人關係何其好。


    卻隻聽徐黛幽幽道了句;“在那之前,二人還是刀刃相見的敵人。”


    徐紹寒今日的嗬護與言語,無疑是讓周讓覺得這人愛了安隅好些年,可許久之後才知曉,她們的改變,僅在一夜之間。


    有些東西,頃刻間能崩塌。


    有些東西,頃刻間能死灰複燃。


    ------題外話------


    其實,文章寫到這裏,不言一直沒有將徐先生段位寫的太高。


    我設定的徐先生啊!是那高山雪蓮,雖遙不可及,但、、、、可治百病。


    拯救這個徘徊在絕望邊緣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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