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徐紹寒而言,今夜是福不是禍。


    於安隅而言,今夜是禍不是福。


    徐先生怎也沒想到,這一瓶子下去將豎在自己跟前的銅牆鐵壁給砸開了個窟窿,如此好的機會,若是不把握。


    莫不是傻?


    次日,徐先生因著破了腦袋出行受阻,將工作悉數帶回莊園。


    而晨間,安隅收拾好準備出門時,卻在臥室門口撞見一臉哀怨的自家丈夫,四目相對,她不明所以。


    隻聽徐紹寒頗為委屈開口;“要出門?”


    “上班,”她答,話語溫淡。


    “腦袋受傷會引起破傷風,由破傷風杆菌外毒素導致的神經係統中毒性疾病,伴有發作性加重,如不及時發現治療,死亡率在10~40%左右。”


    安隅:“、、、、、、、、。”


    一時間,臥室氣氛有些靜默,晨間、院子裏的小鳥正在嘰嘰喳喳叫的歡騰。


    屋內,男人一臉委屈的瞅著自家妻子,那模樣就好似她是個隻要工作不要老公的負心漢。


    安隅默了半晌,將徐紹寒那番話在細細琢磨了番,實在是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


    “說重點。”


    徐先生哀歎了聲,好似在為她智商感到捉急;“你得看著我。”


    “、、、、、、、、。”


    “磨山幾十號傭人莫不是還看不住你了?”她險些給氣笑了,望著徐紹寒一臉鬱結。


    她真該懷疑,眼前這男人莫不是一花瓶將腦子給砸傻了?


    “誰傷害,誰負責,”徐先生盯著她,頗為一本正經。


    這日,安隅愣是沒出門。


    若論耍嘴皮子,安隅自認無人敢在公關麵前耍大刀。


    可若論不要臉,徐紹寒自論第二,誰敢稱第一?


    ------


    客廳內,徐氏集團高層齊聚一堂,如同往常時刻一般,男人坐在首位,手中翻動著他們帶來的文件。


    麵上端的是沉靜容顏。


    而安隅、捧著本法書坐在一旁落地窗下,避著六月初的朝陽淺緩翻動著,麵容恬靜,安穩沉默。


    這日上午,周讓與謝呈等人來時,見徐紹寒如此模樣,不免驚駭。


    眼前這男人,自幼生活在鍾鼎世家,若說沒本事,怕是無人相信。


    曾幾何時,謝呈親眼見所見這個淡然的男人親手擰斷旁人脖頸。


    更甚是見過這個男人舞刀弄槍的場麵,可此時、、、、。


    在細看,男人白襯衫下,脖子上那絲絲血痕,是如此醒目耀眼。


    與其周身清冷華貴的氣質絲毫不搭。


    側眸望去,何止是他一人在打量?


    隻怕是眾人都頗為好奇,能讓自家老板破了腦袋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周讓咽了咽口水,決定避重就輕詢問一嘴,於是乎,隻聽靜謐的客廳響起男人刻意壓低的嗓音;“老板、您脖子怎麽了?”


    簡單的一句話,除了當事人之外,其餘眾人無不屏息凝神翹首以盼豎著耳朵等答案。


    而坐在不遠處的安隅,翻書的動作因這句話狠狠定住了。


    寡淡的麵上有了絲絲裂痕。


    清淡的眸光帶著絲絲緊張。


    亦是屏息凝神等著自家丈夫的答案。


    半晌,男人似是將手中文件看完,翻了頁,而後漫不經心毫不在意道;“家裏養的貓太野。”


    “、、、、、、、。”


    “、、、、、、、。”


    眾人靜默。


    安隅心髒某處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下。


    她微閉眼,深呼吸。


    告知自己無視眼前一切。


    好歹外人在場,不能將他如何,若心有不甘,回頭去欺負那隻傻狗彌補回來。


    良久之後,手中那頁書才翻過去。


    男人聽聞身後沒有響動,嘴角牽起一抹淺淡溫笑,俯身端起眼前茶杯,喝了口,覺得今日著茶的味道比往常要甜上許多。


    許是沒茶了,男人看了眼周讓。


    後者俯身趕緊給他續上,且一邊續,一邊打量。


    莊園裏養了條狗倒是知曉,這貓?


    怎沒見過?


    大抵是頭腦風暴進行的正激烈,安隅起身,徐紹寒都未曾察覺。


    後院屋簷下,安隅站在陰涼處看著眼前綠油油的草坪。


    屋內文件散落一地,眾人眼前電腦上放著的是晦澀難懂的工作報表。


    為首的男人正嚴肅認真盯著眼前報表,襯衫袖子被推至臂彎處,手肘放在膝蓋上,細長的指尖交叉一處,緩緩磨搓著手背,那模樣,儼然是在思忖什麽。


    許久之後,男人伸手點了點電腦屏幕,話語低沉,聽不出喜怒,“依現下市場走勢來看,地產行業炙手可熱,而眼前呈現的報表華經理能否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屋內,頭腦風暴正激烈之時。


    屋外,安隅避著太陽尋了處藤椅坐下。


    百無聊賴的目光落在綠意盎然的草坪上,眼底一抹孤寂難以掩住。


    徐黛端著花茶出來時,正見她抱著膝蓋坐在藤椅上,一頭海藻般的長發在微風下隨風擺動。


    本是清明的目光不知望向何處,沒有據點。


    “太太,”她輕喚,將手中花茶放在一旁矮幾上。


    安隅堪堪回神,望了眼徐黛,複又將視線落在別處。


    年少時,趙家的頂樓便是她的療傷之地,每每受傷,她慣性將自己關在房間裏,坐在書桌上,透過窗戶望向大院裏跑鬧的孩童們。


    彼時,看著熱鬧的她們,她才覺得生命是鮮活的。


    而並非自己這般,猶如一潭死水,每日兩點一線,不同人交談,無人喜愛。


    而今日,在被徐紹寒勒令待在家裏“看著他”時,安隅獨坐莊園後院,竟是想起年少時那些孤寂的過往。


    她在那個昏暗的閣樓住了那麽多年,陰暗的角落將她身上的陽光都悉數掩了去。


    以致成年後,她隻覺人生昏暗,無處可戀。


    即便身處陽光之下,依舊看不見光亮。


    片刻,眼前一黑,一隻寬厚帶著暖意的大掌落在她眉目間,離她眼眸還剩一厘米遠的地方停下,擋住了她眼前視線。


    頭頂,男人低沉溫軟聲響起;“倘若看不清遠方,便看眼前,人生在世,何苦為難自己。”


    她抬起本是要撥開他掌心的手生生頓住了。


    徐紹寒這番話,不輕不重,但足以讓這個孤寂的女子有所動蕩。


    倘若看不清遠方,就看眼前?


    何為眼前?


    2007年6月1日,磨山莊園後院,在曆經二十天冷淡吵鬧的婚姻生活後,徐先生一句話,撞進了徐太太內心深處。


    如同平靜的海麵突然毫無征兆的砸進一顆隕石。


    人生行至二十三載,她看的,都是長久利益。


    從未看過眼前。


    大好年華,每日都有新生命承載著家族的厚愛出生,每日都有新人步入婚姻殿堂。


    而她,從一開始便將這些歸結到了最壞之處。


    她看事,向來是看最壞之處。


    她從未幸福過,因為她從未想過幸福。


    微風過,安隅抬起僵在半空中的掌心被緩緩緊握,男人寬厚的掌心帶著些許濕潤。


    她低眸,望向二人交握的掌心,一時間,內心波濤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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