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山餐室,右邊是大片的人工湖,湖裏養著錦鯉、金魚、這個季節,河麵上的荷葉開始慢慢顯形。


    告訴人們,夏季將至。


    安隅端著杯子靠著椅背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麵,眉眼中的思緒在沉靜中開始暗潮洶湧。


    桌麵上的手機反反複複響了數下後,她才伸手,緩緩接起。


    “今晚七點,別忘了,紹寒若是有空帶他一起回來。”


    “你自己跟他說。”


    “安隅,”胡穗冷硬喚了聲,而後擺了擺手示意化妝師出去,這才接著道,“鹹魚也知道翻身,你難道想讓人笑話你一輩子?”


    “您不是早就知道,我不要臉?”她冷笑反駁。


    2004年秋,趙家宴會,她夜間下班回來,本欲是想往後門上去,卻不想被登徒浪子擋住去路,胡穗聞聲而來,不分青紅皂白上來便是一巴掌,隨後惡狠狠聲嘶力竭的質問聲在眾位賓客腦中炸開,“你到要不要臉?”


    此情此景,足以讓她銘記一生。


    今日這冷颼颼的一聲反問,二人皆懂。


    雙方一陣沉默,餐室裏灑掃的傭人見她話語陰沉,不免手中動作停了半分。


    片刻,她冷嗤一聲掛斷電話,將手中所剩下的半杯水倒入水池,麵色陰寒轉身往二樓書房去。


    傍晚六點半,安隅一身黑色蕾絲裙下來,徐紹寒正與眾人坐在茶室喝茶談事,遠遠透過玻璃見她一身黑下來,微疑惑,起身邁步而來,“穿成這樣,去哪兒?”


    她伸手,扯了扯身上裙擺,話語隨意,“參加葬禮。”


    “誰的葬禮是在晚上舉行的?”不怕陰氣過重?


    “世間百態,奇奇怪怪,有何是不能發生的?”她反問,麵上那冷漠隨意的神色讓徐紹寒眸光微沉,漆黑的眸底凝聚著無法窺探的深諳。


    這日,安隅離去,徐紹寒招來葉城,一番詢問才知曉,今日……趙家晚宴。


    七點整,她推開車門往趙家別墅而去,門前,胡穗一身米白色修身長裙,臉上掛著得體的笑顏在門口迎接賓客。


    忽然,見安隅一身黑下來,她眉目狠狠抽了抽。


    相握的雙手指尖狠狠陷了進去。


    提著裙擺跨著優雅的步伐邁步過去,行至身旁,麵上依舊是那抹淺笑,可說出來的話語是寒涼的,“我給你備的衣物呢!”


    “不喜歡。”


    “你今日參加的是豪門闊太的宴會,不是葬禮。”


    “您就權當我是參加葬禮好了,”她笑意悠悠,陪她演著母女情深的戲碼。


    欲要邁步向前,胡穗過來挽上她的臂彎,即便是此時心裏狠著牙癢癢,麵上那端莊的笑,也未減半分。


    如同胡穗所言,今日這場宴會,多的是人看她笑話。


    可……那又如何?


    她本就不要臉。


    延路過來,不少人笑意悠悠同她招呼,且喊的,還是一聲四少夫人。


    可這聲招呼,不是招呼她的,招呼的是徐紹寒。


    沒有徐紹寒,怎會有這聲四少夫人?


    “那些笑意悠悠喊你四少夫人的人有幾個是真心的?無非都是想看你笑話。”


    胡穗生怕她不知曉似得,在她身旁狠狠捅著刀子。


    “你以為我在乎?”她反問。


    她素來不喜這種鬼魅魍魎眾多的場合,即便是來了,也是尋一處地方安安靜靜將自己藏起來。


    趙家,她是熟悉的。


    想尋一處安靜的地方並不難。


    趙書顏身為趙家嫡女,這種場合,自然少不了在客廳與賓客之間你來我往,


    她樂的清閑,坐在後院廊下透過玻璃窗望著那些人人鬼鬼談笑風聲。


    上層社會的鬼,比地獄裏還多。


    “您回來了?”片刻,身後響起一老嫗的聲響,她側眸望去,麵上含著淡淡淺笑。


    “回了,”她答,而後問到,“你兒子身體還好?”


    “托您的福,有所好轉,”她答,話語恭敬帶著感恩。


    “大病一場,元氣難免有所傷,過幾日,我讓秘書送點補品過去。”


    老嫗渾身一顫,微含腰話語抖索,:“實在是無以為報。”


    選處,有一男子靜望此處,待老嫗走後才邁步上前,一身白襯衫在身,身上有幾分陽剛挺拔之氣。


    “回來了?”她側眸望去,對見到趙景堯有幾分詫異,這個長期在隊裏一年見不到幾次麵的人今日竟回了。


    趙景堯乃趙家三叔長子,年少時因著父母車禍身亡,便自幼長在趙波腳下,成年後考了軍校,長年在外。今日一見,實屬難得。


    “回了,”趙景堯答,而後目光望向老嫗離開的方向,悠悠然到,“想不到你跟張媽關係這麽好。”


    安隅在趙家生活多年,素來不喜言語,今日難得見她對一個傭人展露關心。


    她淡淡一笑,“前段時間去醫院碰到了,畢竟生活在一屋簷下,見不得老人一把年紀了還被生活為難,出手幫了下。”


    她這話,說的冠冕堂皇,讓人挑不出一點破綻。


    “回來住幾天?”她又問。


    “不確定,”他視線落在屋內,看了半晌似是漫不經心道,“往年都是六月份,今年早了些。”


    “是呢!”她應和。


    “婚後生活如何?”


    她笑,難得還有個人一本正經沒有絲毫取笑性的在問她生活如何,“你是第一個沒有帶著取笑性問我婚後生活如何的人。”


    聞言,趙景堯笑了。


    這笑意直達眼底。


    安隅望過去,亦是笑意悠悠然?


    二人靜坐廊下,如同多年老友似得淺笑交談,氣氛何其和諧。


    趙景堯的隨意與安隅的淡然,遠遠望去,是難得的存在。


    這些年,趙波與胡穗把他當成親生兒子來養,但人心低的隔閡哪是那麽容易消散的?


    五月的天,微風颯颯,吹動著長廊裏的枝條,二人一黑一白,在這將黑的夜晚,竟也有半分和諧。


    這些年,安隅在趙家能說得上話的人,除了一個趙景堯似乎並無旁人,許是因為同病相憐,二人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受過傷的人,總喜歡抱在一起舔舐傷口,安隅與趙景堯便是如此。


    “隊裏養狗嗎?”她低沉清冷的嗓音傳來。


    本是擒笑看著屋內眾人的男人微微詫異,側眸望向她;“想養狗?”


    “徐紹寒養了條比熊,很討厭。”


    聞言,趙景堯笑了,那笑聲,如同夜風拂麵,溫暖而又清涼,“想以暴製暴?”


    安隅側眸望過來,眉眼間似是帶著點點星光,何其耀眼?


    “你真懂!”她讚賞道。


    霎時,趙景堯一陣輕笑,那悅耳的笑聲,足以彰顯男人絕佳的心情,


    “方法不錯,回頭我給你瞅瞅,”趙景堯點了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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