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交易符,意外地好用。


    虞秧猜到了沈寒輕可能是百族的人,但沒想到交易符竟然顯示了沈寒輕的身份。


    木巫族索青女。


    她記得,謝遲好像跟她說過。


    百族中有十巫族,木巫族就是其中之一,主管樹木的生長發育。木巫族的領頭人,就稱作索青女。


    虞秧沉默著吃完了碗裏的燕窩。


    按著交易符的提示。


    她將碗放進托盤,擦了擦嘴,說:“沈閣主,是百族的人吧。”


    沈寒輕抬眸,卻是道:“何為百族?”


    虞秧從容笑說:“因為你是木巫族的索青女,所以你才能得到那木頭人,是嗎?”


    沈寒輕直直盯著虞秧。


    那交易進度也跳到了34%。


    她嗓音沉悶了些,問:“你是誰?”


    虞秧問:“你覺得我該是誰?我說的覺得,是指你的感覺,你感覺我是什麽?”


    沈寒輕默然了會。


    片刻後,將碗跟著放回托盤,並掏出帕子輕拭唇角。


    “一個多月前,鬼域深處有雷落下,當夜裏,我做了場夢,夢裏有很多奇異服裝的人,稱呼我為索青女。有個看不清身影的人……許是神隻?”


    “祂跟我說了一通話,我很多都聽不清,就隱約聽清什麽百族回召……,什麽木巫索青……”


    沈寒輕垂著視線,看著指甲上的蔻丹。


    “後來我醒來,房中彌漫著一股玉蘭花香,原是我窗台處放著的一盆玉蘭花開了花,明明在我睡前它還棵小樹苗!”


    “我不敢多想,夜裏的那個夢叫我有些恐懼,於是我開了窗。”


    “結果就瞧著遠處有神祗浮在半空,我嚇了一大跳,可旁人卻什麽都沒看到。我一連瞧了幾日,最後還是咬牙去了那處,便發現了這個木頭人。”


    沈寒輕從懷中取出一布包,打開布包,裏頭正靜靜躺著一木頭小人。


    就是這個木頭人,叫她茫然多日。


    她看向虞秧,“拍賣會上,我說的是真的,這木頭人碰者即亡,除了我。我丟了它幾次,但隻要丟掉它,我夜裏就會做那個百族回召的夢,那種感覺很難受,就像是我有什麽事必須去做,但是我沒有去做……到最後我還是忍不住去給它撿回來。”


    “直到前兩日半夜,我聽到我窗口那開了花的白玉蘭在唱歌。”


    沈寒輕欲哭無淚。


    虞秧這才發現沈寒輕眼下有淡淡青黑,隻是被脂粉遮掩了。


    沈寒輕崩潰說:“它們一直在吟唱什麽魂兮魂兮吾欲歸,吾欲歸……”


    虞秧:“……有點嚇人。”


    沈寒輕:“那不是有點嚇人,那是嚇死人。我衝上去就要把花從窗戶丟下去,結果整個荒原的草啊樹啊,都在唱。我實在受不住了,我就抱著玉蘭花問,我問它到底要幹嘛,它就又唱……”


    那夜月光皎潔,灑入窗子,落在烏發散亂、和玉蘭花瞪眼的女子身上。


    就見那十朵玉蘭花花瓣一開一合。


    發出吟唱似的空靈女童聲音。


    “魂兮魂兮,吾欲歸矣。”


    “予他身兮,予他魂。予他身兮,以為人。”


    在沈寒輕聽得瑟瑟發抖時,那歌聲又換了。


    “吾鄉不存,吾愛不在,吾念不成人。”


    又聽悠長哭聲唱:“留他身,留他魂,留他一念化作人。”


    “殺他身,殺他魂,殺他一念殺往生。”


    “救他身,救他魂,救他一念救蒼生。”


    ……


    “魂兮魂兮,吾欲歸矣。予他身兮,予他魂。予他身兮,以為人。”


    沈寒輕唱著那日縈繞在她耳畔的歌聲。


    聽得虞秧背後涼颼颼的。


    “你記得這麽清楚啊。”


    沈寒輕默默抬眸,望著虞秧,目光哀怨。


    “它唱了整一夜,直到破曉時分,那玉蘭花就在我眼前枯萎。”


    沒被嚇死都是她沈寒輕心性強大。


    虞秧有些同情。


    好慘。


    “那你把木頭人拿出來拍賣是因為……”


    沈寒輕:“因為那句予他身,予他魂。我直覺指的是那木頭人,就想著許是有緣人要來,就試著辦了拍賣會。”


    “在看到虞小姐,”沈寒輕給了榻上的姬長生一眼,“和那位公子後,我就知曉,這木頭人等得就是你們。”


    她的手戳了戳木頭人,“或許我真是什麽木巫族的人,我能感覺到這塊木頭的不同,它在看到你們時,在發情。”


    “啊?”虞秧微微瞪大眼,“發情?”


    沈寒輕輕笑了下,“說不清是什麽感覺,但我覺得是在發情,它身上散發出一股樹木的芳香。”


    “而且,”沈寒輕收起了笑,望著虞秧的神情又變得複雜了些,“我此次見虞小姐,不知為何,竟生出一種許久未見,極度想哭的衝動。”


    說著,她擦了擦眼淚。


    已經哭了。


    她淚流滿麵,抽噎著說:“我沈寒輕叱吒江湖多少年,流血不流淚,嗚嗚……我不是真的想哭,嗚嗚……我他娘忍不住,這他娘的,我還覺得虞小姐怪親切的,還有些怕虞小姐,嗚嗚……虞小姐,你上輩子,不是我娘吧?”


    虞秧正打算喝口茶水,差點一口水噴出去。


    她尷尬道:“嗯,也可能哈。”


    沈寒輕擦了半天眼淚,可算是止住了哭。


    “舒坦多了。”


    她頭頂的交易進度已經達到了80%。


    虞秧見此,直接說:“那沈閣主,你看這木頭人能否給我,我依舊按著拍賣的價格給你錢。”


    前世歸前世,她們如今都是獨立的人,更別說二人都不存在前世的記憶。


    所以虞秧也沒跟沈寒輕講什麽情分。


    沈寒輕拿起手邊的木頭,說:“我可以給虞小姐,也不收虞小姐的錢,但我需要虞小姐解答我一些疑惑。”


    “虞小姐也知曉,不管我接不接受,我如今已是什麽索青女。我對虞小姐多了股血脈裏的服從感,我如今連在虞小姐跟前說假話都做不到……”


    “我不知道那鬼神祗到底把我召回來要做什麽,但我知道我可能已經身陷迷霧中,我必須明確我的處境。”


    沈寒輕神色冷靜地與虞秧對視。


    虞秧沒什麽所謂道:“你問吧。我能答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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