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小時的遊玩時間,足夠短暫。


    “這樣下去不行啊。”


    十月六日17:00,休眠倉響起了提示的電子音,隨即頂蓋高高掀起,哪怕房間內窗簾遮擋了大部分屋外燈光,驀然睜開眼睛後,仰躺的筱浸漪雙眼仍有一陣刺痛的感覺。


    排除最後的三人選拔階段,七分之一的進度已經過去。


    如果按照之前的探索速度繼續下去,恐怕到了最後一天自己也無法查清真相—身為守護埃利都的水神恩基,筱浸漪自然也從民眾那裏聽到了與末日有關的傳言。


    心瓷、息壤、渡船、天舟、航路、行星別稱、神格、沙瑪什、三界、沙赫與裏瓦爾、青金石和白銀裝飾的神祠、寧斯基爾、甜鹹兩種性質的海水、流言、庫爾、七弦琴歌、尼那布、密、伊蘭七角桌、副神、終審、吉烏蘇德拉…


    待到雙眼適應外界的光照後,筱浸漪緩緩拉開窗簾,而後坐在辦公桌前用筆記本記下自己所接觸到的重要設定。


    ……


    那青金石與白銀裝飾的神祠—“水岸”,乃是埃利都最為重要的宗教建築,象征恩基的權威。


    七弦琴歌,可以理解為開啟“水岸”的必備儀式,據說形似古琴上的七弦分別由七主神親手造就,所演奏的樂曲乃是上古時代先民們勞動時詠唱的歌曲。


    庫爾,恩基在三萬兩千多年前於淨界接觸到的大型冰晶帶,他在那裏發現了行星埃利都並將其帶入星界,而後來將甜海水引至行星溫馬的行為更是讓恩基獲得了“深淵之主”的稱號,除此之外,由於埃利都是對於重犯進行最終審判的地方,故而恩基也被稱作“審判命運之主”。


    尼那布,傳說中原本歸屬星界,而後由於未知原因被獄界吞沒的行星。


    青金石,構建宗教儀式所必需的奢侈礦物,星界內產出不多。


    伊蘭,星界的第一棵樹,其木材被用於製作七主神會麵所用的七角桌。


    密,七主神製訂最初律法的靈感來源,形態未知的物品,目前存放於“水岸”神祠。


    副神,暫且視作具備特殊能力的長生種,外觀均與人類相同,負責幫助主神處理各個領域的工作。


    吉烏蘇德拉,平時在雙河渡口負責引航的官員,對於流言的來曆頗為關注。


    “現在下結論未免為時過早。”


    將設定大致記下後,筱浸漪走出自己的房間,他沒有理會大廳之內其餘選手之間的交談,而是直接返回酒店房間,帶著精神上的莫大疲憊仰麵躺倒在床上。


    難以入眠。


    ……


    恩基是誰?


    遊戲會場大廳內,蕾薇妮雅·柏德蔚,黃金係魔法結社“黎明晨光”的首領正審視著眾人,如今隻剩下最後一位主神的身份沒有得到確認。


    “迷途的小刺蝟,需要給你一點貓糧嗎?”博羅特.若蘭並未像賽前許多人設想的那樣遭遇圍攻而出局,這或許要歸因於過於廣闊的遊戲地圖以及較為分散的玩家初始位置,現在她正在柏德蔚麵前愜意地嚼著比賽運營方提前準備的口袋麵包。


    “為什麽幫我?”柏德蔚警惕地看向她。


    “因為我很無聊啊,”博羅特.若蘭完全不在乎對方是否相信:“明明現場有那麽多有趣的對手可供挑選,但就連在遊戲中也不能自由發揮力量,難道你沒有類似的想法嗎?對我來說,哪怕隻能看到一場雙方傾盡全力的對決就算是沒白來,怎樣,要不要接受這個條件?”


    “隻要傾盡全力就可以?”柏德蔚耐心衡量著兩邊的價值,她並不認為這是一個苛刻的要求。


    “當然,生死搏殺什麽的未免太不合時宜了,隻需要二位認真點就行。”薩滿少女向她靠近幾步:“某種程度上而言,我們算是同一類人呢,恩基的身份是…”


    ……


    若是全世界如眼前的市井生活那般風平浪靜就好,相信會有不少人曾有過類似的感想。


    身為中國氣象部門代號為“羲和推演錄”的王牌小隊成員,晚飯後,筱浸漪出門散步時漸漸走出了鬧市區,沿街攤販用各類語言叫賣的聲音卻並未在耳邊完全散去。


    對於那些人而言,自己這樣的魔法師代表什麽呢?


    鬢邊華發早生的青年搖了搖頭,他的視線餘光掃過路邊小閣樓,半開的窗戶邊角處貼著純黑的膠帶,那是當地人所做的預防措施:為了防止炮火轟炸而導致玻璃碎片飛濺傷人。


    代表不詳,代表異常、代表爭端、代表未知的危險…魔法引起的效果可不一定是震碎窗戶那麽簡單。


    “嗬,我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多愁善感了?”


    筱浸漪自嘲地笑了笑,卻發現前方不遠處的路口正站著一個穿著白色緊身襯衫與黑色長筒襪的陌生少女。


    “擁有特殊變格—仙人的遠東魔法師,”柏德蔚露出看似單純無害的微笑:“看來你今晚有足夠的閑暇時間,既然如此,能否陪我去一個地方?”


    “抱歉,我不感興趣。”筱浸漪隻是將少女所在的位置當作障礙物那樣繞了過去。


    “如果你認為這條街足夠作為戰鬥場地的話,我也沒有意見。”柏德蔚並未氣惱,而是拋出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


    “這是威脅?”青年沉聲道。


    ……


    “我來作為裁判,順便提供本次臨時決鬥的場地。”巴格達郊外的大片荒野上,薩滿教體係的最強魔法師—博羅特.若蘭站在兩人中間,她穿戴著外觀猙獰的白色麵具與組成部分頗為繁複的神服,右手還捧著一隻打瞌睡的白毛小刺蝟。


    “事先說好,雙方比拚時既需要盡力而為,也應該點到為止,我會時刻在一旁監督。”博羅特.若蘭事先強調了規則:“此外,在我創造的臨時性空間內,兩位的領域術式是無法施展的。”


    領域術式,顧名思義即為與領域(十字教體係的魔法師有時會稱其為神殿)有關的魔法術式統稱,包含與現實相對獨立領域的創建、維持與撤銷三階段。在魔法師創建的領域內,施術主體又被稱為“領主”,領主會因為術式的種種特性享有不同增益,而環境本身的一切變化不會對外界產生波及,領域之內原本存在的事物無法帶出,所有被“包裹”在內之人所受的傷勢則會在領域撤銷後保留。


    而在位於領域之中的前提下,非領主的他者想要再創建自己的領域則需要耗費遠高於前者水平的魔力值,恰如在紙張上用更深的顏色覆蓋淺色,這一過程被稱作“疊層覆寫”。


    “考慮到安全性,這次我就用非露天的類型好了。”博羅特.若蘭將刺蝟安置在三根樹枝搭建的簡易神祠內,在原地輕輕轉圈:“壁上土何觀,因果皆緣纏…在泉令地運,白仙請開壇。”


    所謂地運,指的是在泉之氣的運行,在泉之氣即為蘊藏在大地與生命中的、生命活動的物質基礎,相較於其他魔法師,在泉令往往對於地運有著更敏銳的感知力。


    夜幕不知何時降臨,腳下的荒野竄出無數青草,遠處的城區眨眼間被大片灌木叢以及鬆林所取代,除此之外看上去並無異常發生。


    “領域沒有邊界限製嗎?”柏德蔚沒有急於開戰,而是先向坐在地上逗弄刺蝟的薩滿提問。


    “你把這裏當成人類誕生前的地球就好,”博羅特.若蘭頭也不抬道:“大氣圈的邊界即是“原荒”的盡頭,身為在泉令,我維持這裏的時長為30分鍾,用於戰鬥的話應該足夠了。”


    “令人驚歎。”筱浸漪頭一次遇到範圍如此廣闊的領域。


    可以出全力。


    薩滿在場兜底的前提下,黎明晨光的首領做出了這個判斷。


    由於對自己使用的魔法異常熟悉,柏德蔚可以跳過縝密的運算過程,純粹依靠直覺與對環境的判斷施展術式。


    首先,是試探。


    像是展示魔術過程的表演那般,柏德蔚舉起手中的藍色酒杯,漩渦狀的水之壁壘在她周身的位置向上延展,隨即頂端擴展成雨傘形狀,朝著四周飛速揮灑異常堅硬的水形短劍,無數兵器沒入土地的沉悶聲音霎時間響徹天地,中間夾雜著類似打鐵的清脆轟鳴。


    筱浸漪身前,白如月色的巨大石鏡將襲來的水形短劍悉數攔截,昔日有詩雲:月鏡如開匣,由於石白如月色,故名月鏡。


    接著,是突襲。


    柏德蔚所用的靈裝名為象征武器,能夠配合用途、屬性化作權杖、聖杯、寶劍與星幣四種形態,分別對應火、水、風、土四屬性,同時在塔羅牌中司掌四種小阿卡納。


    現在,少女手中的武器轉換為代表風元素的黃色寶劍,趁著對方抵擋剩餘攻擊的短暫間隙,柏德蔚借助原本水牆的掩護繞至筱浸漪身後,朝他的背部揮出一道銳利的斬波。


    筱浸漪及時反應過來,無色線條自長柄鐮刀的純黑刀口處綻放,隻餘下悠長的嗡鳴。


    “這就是你隱藏的力量嗎?”柏德蔚向後退開幾步,臉上多出了興奮的神色。


    中國的民間信仰構成十分複雜,除開在本土呈三足鼎立之勢的儒、釋、道三教,景教、薩滿教、拜火教、十字教等許多宗教也在民間紛紛留下了自己的元素。


    月孛星君,這是“仙人”之資所對應的“原型”,漢傳占星學曾用七政四餘係統如此評價月孛:水之餘也,在天無象,九天行一度,主晦暗不明,遇凶則助凶、遇吉則吉。


    筱浸漪沒有回答,而是揮舞著借助星君之力暫時凝聚而成、刀刃如新月的彎鐮,向著柏德蔚發起激烈進攻,後者用風之劍勉強招架了幾回合,終於在一次兵刃對撞之時無法抵擋巨力而向後接連退卻,筱浸漪一躍而起,鐮刀在手中舞出了殘影,正待給予敵人最後一擊時,他卻發現少女手中的武器又轉化為象征土元素的綠色星幣。


    “轟”的一聲,就在鐮刀即將觸及少女的危險時刻,筱浸漪迅速將武器收回,但他的這般舉動並無作用,同一時間,諸多石製灰色短劍組成的巨劍自柏德蔚身前的地麵竄出,半空中的青年無處借力,他連忙將鐮刀橫在身前,下一秒被這股不可抗的巨力重重擊飛。


    毫無喘息修整的間隙,原本高高斜立的灰色巨劍恰好朝著他落地的方向倒塌,順帶分解為若幹部件,將並未來得及撤退的青年埋在了大堆石塊之中。


    “不會有那麽簡單吧,仙人的變格,難道會這麽弱嗎?”


    話雖如此,柏德蔚劇烈起伏的胸膛與疲憊的神色也已經證明這一點:為了趕超對方的反應速度,她已經消耗了不少體力與精神力。


    少女話音剛落,狂風突起,領域“原荒”的大氣層內,大堆輪廓模糊的雲朵在夜色中堆成了如山嶽般龐大、頂部形如花椰菜的積雨雲,而由於雲層上半部分的高度遠高於凍結高度,因此出現大量的冰晶,再加上上空強穩定層的阻礙作用,原本雲頂的花椰菜形轉瞬轉為平滑的鐵砧形。


    暴雨已至。


    占星學中的月孛是虛星,月孛是月球距離地球最遠的點,而根據古人的觀察,每當月亮運行離開畢宿的位置時,往往會引起大風或颶風,從而帶來滂沱大雨,根據這一原理,筱浸漪開發出了祈雨的術式—“星相月痕”。


    無需進行任何吟唱,在月孛星君之力的加持下,發動該術式隻需要時間。


    “從薩滿小姐說明領域的範圍起,我就在準備了。”石堆中伸出一隻手,筱浸漪廢了一番力氣才讓自己免於受到重壓,隻不過他現在已經解除了星君的形態,正仰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博羅特.若蘭輕輕歎了口氣,柏德蔚用權杖召喚出來的火牆無力抵擋滂沱大雨,當寄托著星君之力的雨水落在少女身上時,地麵瞬間出現了殘月狀的裂痕。


    我…被壓製了…


    柏德蔚重重倒在地上,權杖也被甩出幾米之外,她已經同樣失去行動能力,哪怕使用“倒吊人”的大阿卡納替自己承受攻擊,可從天而降的暴雨根本無法使用這種手段抵擋。


    “我宣布,本次對決雙方平手。”


    博羅特.若蘭拔出三根樹枝提前解除領域,原本被淋成落湯雞的兩人直接擺脫了身體著涼的風險。


    “在我最初攻擊的時候,特意將星君的絕大部分力量發射到大氣層中匯集雲朵嗎,思路不錯,但風險也很大。”結合之前對手的表現,柏德蔚終於推測出了他使用的策略。


    “你也不賴,我此前從未見過運用元素力如此熟練的魔法師。”筱浸漪同樣驚訝於對方如此之高的戰鬥素養。


    “嗯,還行吧。”博羅特.若蘭打了個哈欠。


    大抵是由於戰鬥發生在領域之內的緣故,兩人完全沒有給她帶來驚喜。


    真無聊。


    所以…我之前幹嘛要幫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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