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同學?”


    托爾並未急著發起進攻,而是扭過頭問身旁的青年。


    “曾經是。”?塵骸從樓頂一躍而下,強先回答道。


    但現在不是,衛起鈞一言不發地提劍向?塵骸走去,被賦予“景震”之名的兵刃緊握在手中,在烈陽之下閃耀著寒光,後者緊緊抿起嘴角,下意識退後一步,像是對自己的表現感到惱怒那樣,?塵骸又向前重重跨出兩步,而衛起鈞則是在兩人相距不到五米的時候才停了下來。


    “收手吧,沐刻吟,外麵全是我提前布置的陣法,你已經無路可逃了。”


    “別再提那個名字,”?塵骸的情緒有些不穩定,名為“闕鸞”的短刃在空氣中劃出尖銳的聲響:“你認知中的那個人已經死了,本座才不會在乎這具軀殼的過往。”


    本座?


    星野蒼介捕捉到了這個細節,難道說,?塵骸的情況並非真正意義上的複活,而是“奪舍”?


    “就算成為神位戰爭中的失敗者,也大可不必用這種方式彰顯自己的存在感,”托爾聯想到因為一場意外而無法成為北歐魔神的歐雷爾斯,於是他同樣向前走去,直至與衛起鈞肩並肩:“更何況,你竟然蠱惑他人主動舍棄自己的生命,僅僅是為了給你提供一具軀殼…罪不容誅。”


    “每個魔神的誕生,都離不開“舍棄”一詞,有的舍棄形骸,有的舍棄右眼,有的舍棄腿部,有的舍棄臂膀…我當初的對手則是舍棄自身生命才得以升格為魔神,但在那之前,已經有無數生靈因她而死。怎樣,你要不要試著去用狹隘的罪惡觀念來衡量祂們的行為?”?塵骸又指向遠處的星野蒼介,微笑著向現場所有人傳達了自己所知的真相:“吾名壑寰,同他體內的“混沌”一樣,吾隻是在此留下了一小縷神識,若非他人相助,遑論像今日這般重回現世。”


    “我可和你不一樣。”沫參辰借助無流駐將自己的形體構建完成,在康德與望月徹難以置信的注視下,祂站在星野蒼介的肩膀上高聲反駁道:“聽好了,我沫參辰絕不會犧牲星野的利益來滿足自己的欲望,這種可悲的事情永遠不會發生在我們之間。”


    “沫參辰?有趣的名字。”壑寰將這具軀殼的手掌放在眼前細細端詳著,隨即輕輕轉身避開衛起鈞的突襲,纏繞著紫紅色電弧的劍鋒穿過?塵骸前一刻所在的位置,其雪白劍身又映照出此時獨特的天象:日麵邊緣處,玫瑰紅色的舌狀氣體恰如草原上燃起的大堆篝火,而在高層大氣中,伊洛拉事先製造完畢的大量冰晶在折射陽光後又形成了整整一圈虹環,在古代,這是被人們稱為“白虹貫日”(日暈)的不詳征兆:“本座既是?塵骸本人,亦是爭奪道教魔神之位的敗者,而今正在為了履行一份契約而阻攔諸位。”


    談話間,類似於高速切割機造成的響動在托爾的指尖處噴湧而出,青白色的熔斷電弧刀轉瞬成型,並朝著“壑寰”的方向射去,被上古時代某個存在附身的青年並未閃躲,而是略一抬手便將這威力能夠切開十厘米鋼板的電弧刀輕鬆擋下,幾乎在同一時刻,由禦阪美琴釋放的橙紅色鐵砂射線同樣轟擊在他的右掌上,但仍舊沒有對他造成影響,熾熱的鐵水從?塵骸指縫中流下,滴落地麵時又將周圍的小圈土壤快速熔為液態,同時冒出幾縷青煙。


    “速度尚可,威力太弱,”即使同時麵對著三位善於使用雷電作為攻擊手段的對手,壑寰仍舊沒有太認真:“話說回來,那位女武神在哪?”


    一分鍾前,五公裏之外的散射棱鏡塔內,布倫希德正在沿著旋轉樓梯飛速奔向塔樓頂端。


    “讓它發揮作用吧,”不久前,托爾親手將一串能夠開啟棱鏡塔的鑰匙交給她:“地外行星防禦計劃第二階段的主要成果正是在大氣圈內用光學武器將小行星擊碎成威脅性更小的碎片,該項目的啟動資金中有“神劍文字通曉者”的一份,也算是這個結社所做的為數不多的好事之一。”


    “其名為虹劍計劃,”布倫希德又接住衛起鈞拋來的一張青金色合金卡片,認真傾聽著對方的補充說明:“實際上,這是為女武神量身打造的防衛設施,到了那裏之後,隻需要出示這串鑰匙和令牌,就會有人帶著你前去啟動“虹劍”,至於何時揮劍,由你自己做出決定,但無論如何,在我們這邊發出信號後,這一劍必定會落在敵人身上。現在,這把劍就交給你了。”


    “喂,等等我啊,”這座塔樓的負責人西格恩是個身穿白色羽絨服與連衣貝雷帽的金發少女,她正在布倫希德身後喘著粗氣:“別跑那麽快,他們應該…還沒…開打呢。”


    布倫希德沒有答話,而是直接跳下二十多級台階,將這位少女一把扛到肩上,然後繼續向著塔樓頂部衝刺。


    “快,教我。”到了控製室以後,女武神毫不客氣地隨手將西格恩安放在一把椅子上,自己則是緊盯著眼前的等邊三棱鏡與扇形窗口,爆發日珥與日暈的出現讓她意識到戰鬥恐怕已經開始。


    “好吧好吧,看在托爾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布倫希德冷冰冰的視線讓西格恩不得不直奔重點,快速介紹“虹劍”的原理:“知道北歐神話中的彩虹橋吧,這塊窗口前放置的等邊三棱鏡可以被用來製造人工彩虹,隻需讓彩虹中特定波段的光線透過窗口傳遞到日暈的虹環中心,然後借助女武神的力量即可構造“虹劍”術式,從而自上而下摧毀特定的目標。至於如何選擇這個特定的目標,目前有兩種方式,其一為高速物體標記法,其二為光譜鑒別法,這次我們用第二種方法,托爾那邊很快會使用特定波長的閃光彈來標記目標位置。來,你先戴好這個頭盔坐在窗口前的躺椅上,我去啟動程序。”


    於是,布倫希德做好了準備,伴隨著五公裏外有幾道白光閃爍,又一束白光穿過她麵前的等邊三棱鏡直奔日暈中心,幾乎是同一時刻,高層大氣中的虹環極速向內收縮,望著這番奇景,她的腦海中出現了“是”與“否”的選項。


    在古北歐語中,彩虹橋意為“搖晃的天國道路”,在布倫希德默默選擇“是”後,七種色彩交織而成的光束自高空奔騰而下,足以把絕大多數具有生命的目標直接送上天國,連灰燼都不會留下。


    很顯然,壑寰並不屬於絕大多數生命體。


    “當今人類的武器,還真是精巧。”直徑足有三十米、深度達一百二十米的陷坑內,?塵骸的聲音幽幽響起。


    我有點明白你的話了,希蔓。


    ……


    “向來生許願,終究不如現世得道。”少女躺在巨獸的毛皮上,耐心將那些打了結的泛金發絲分開、捋順,這樣說著,她又在額頭上貼上一張杏黃色的符籙。


    “嗬,你也和那些凡人有同樣的苦惱嗎?”無角的螭虎—壑寰盤踞在山洞之中,它早已開啟靈智,因而能夠口吐人言:“所謂得道,不過是短生種對自己的心理安慰罷了。”


    “那麽你們這些長生種又當如何,阪泉之戰後被各部落奉為神明,形體又被人們刻畫成為圖騰用以區分群體,僅僅是護佑一方就足夠了嗎?”少女抬頭望向壑寰護住自己的雙翼,眉頭緊鎖,似乎對它如今的狀態略有不滿。


    “龍的曆史足夠漫長,人的時代才剛剛開始,你所經曆的一切,僅僅在我們的生命之中占據一小段而已,”壑寰隻是閉上雙眼:“希蔓,你的任務更加緊迫,想要求道的話還是盡快離去吧,莫要叨擾白澤、嘲風、獬豸、畢方,重明,諸犍…”


    “哇,你是不是要把所有神獸的名字都念一遍,如果寫下來的話不知道要用到多少竹簡,不聽不聽。”少女連忙用雙手堵住耳朵,將頭搖成了撥浪鼓。


    “那至少別再打擾狴犴,也就是我了,”壑寰認真道:“還有一件事,我的長兄囚牛喜音律,你記得莫要在它麵前唱歌。”


    “你這話太傷人了,那我偏要唱。”虞希蔓清了清嗓子,開始認真地小聲哼唱著,卻沒有發現身邊的螭虎早已睡去。


    它曾經如此相信長生種與人類的時代將會共同延續下去,直至道教魔神即將誕生的那一天,它與少女再次相見,卻成為了不共戴天的仇敵。


    那天,長生種的時代宣告終結。


    ……


    “我曾與人類同行,卻未曾想到世界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壑寰跳出深坑,架起雙臂擋住了下一發“虹劍”,這一次,他的步伐隻是略有踉蹌,而腳下的地麵卻沒有受到任何衝擊。


    真是個不可思議的時代啊。


    人的時代。


    你所預見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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