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一日,中午12:25,列車恰好停在了莫戈恰站。


    “按照當前進度,明天淩晨我們就可以趕到赤塔站,比預想的早了一些。”二號車廂的某個包廂內,屬於俄羅斯成教的三人正在探討戰術。


    “殲滅白書的大部分成員已在赤塔站點周圍布下包圍網,由我至你,從虛空到曠野,從曠野到地脈,再到湍流急轉之處,由你至我。”莎夏閉上雙眼、集中意念,利用“純理性禱告”的術式向伊萬諾夫腦海裏發送了相關作戰地圖以及方案。


    不久前,俄羅斯成教方麵通知,總大主教似乎沒有耐心繼續呆呆地確認“克舍伊小隊”會在哪個地脈節點發起總攻,於是幹脆決定將特戰部隊的主力提前安排到第一個節點附近。關於對流亡組織的蹤跡調查也有了新進展,另一支魔導部隊正在封鎖四周要道,時刻關注著那些人的一舉一動。


    “這一次,他們不可能逃脫了,”伊萬諾夫飲下提神的咖啡,很快將作戰思路重新梳理完畢:“戰士們全部完成了第一階段目標,現在的關鍵在於時間,莎洛妮婭,節點處的防衛部隊能否成功抵禦“克舍伊小隊”半小時以上的全力進攻?”


    “為了保持足夠吸引力,明麵上那些重要站點並沒有增添兵員,但提升戰鬥力的方法還有很多,”莎洛妮婭望著窗外的大片森林,名為“蕾西”的魔法術式可以讓她劃分特定環境中的一部分作為自己的領域,若是進一步利用俄羅斯傳說中妖精“蕾西”的力量,她還能利用植物的種子、花粉和動物構成大片的防禦型工事“暫時棲息地”。


    “領域已覆蓋赤塔、新西伯利亞、喀山與聖彼得堡四節點周邊,最短持續時間約43日。”這位“列許之森”的隊長也早已布置好嚴密的防線,她開始擔心那些樹木的命運:“希望那些亡命之徒不要過多地破壞環境,高緯度地帶的小森林可沒那麽容易再長出來。”


    “很好,莎夏,接下來你去關注塔利婭的行蹤,莎洛妮婭去監視格列布,記住,和目標人物保持一定距離。”伊萬諾夫下達了命令,雖然從安東的所作所為來看他並不打算趟這趟渾水,但自己還是有必要防著這位黑客一點:“我繼續留在俄羅斯號列車上,定時向先頭部隊發送指令。”


    ……


    “看樣子似乎是因為前方路段的設施意外損壞,導致了小片凍土發生融化,”瓦西裏和塔莉婭並肩走下列車,少年剛剛從伊萬諾夫那裏提前聽到了通知,便帶著他今天早上剛剛認識的旅客出來逛逛:“既然鐵路部門至少要花三個小時的時間才能將那裏維修好,塔莉婭小姐想好了去哪轉一轉嗎?”


    “怎麽不見安東先生,我們需要提醒他嗎?”塔莉婭回頭看了眼車門:“難得能在中途的站點停留這麽久,不下來看看實在可惜。”


    “沒事,他平時就喜歡一個人呆在房間裏看書,我們犯不著打擾他。”瓦西裏好不容易找到了和少女獨處的機會,自然不願再讓安東參與進來。


    莫戈恰,人口約三萬人,當地產業以伐木與開采金礦為主,現在,天上的多片雲彩正和地上嚴密排布的小木屋一樣,兩人很快爬上橫跨火車站點的天橋,這樣一來,他們可以俯瞰整座城市。


    “我們去那邊看看吧,”室外風和日麗,塔莉婭戴上一頂白色鴨舌帽,整個人顯得更加活潑,注意到西側有一個露天市場後,她向著少年伸出一隻手:“瓦西裏有什麽想買的嗎?”


    “我想應該沒有,”少年本想牽住她的手,但最終他放棄了這一想法,而是走到她身邊,望著通往市場的空曠街道:“塔莉婭小姐,你有興趣比賽嗎,看看誰先能跑到那個地方。”


    “所以說叫我塔莉婭就好,”少女一臉不情願地盯著他:“我說你啊,明明不是正式場合,為什麽總對他人用這種“先生小姐”之類的稱呼呢,想要進一步拉近距離的話,就不要太過注重禮節啊。”


    “請恕我難以改變習慣。”瓦西裏聳了聳肩,開始準備奔跑。


    “那麽一起喊,三,二,一!”塔莉婭也在預備著趕到那個露天市場,和瓦西裏一起大聲喊完倒計時後,她迅速向左走了兩步,在少年的臉頰上親吻一口,然後輕快地跑下長長的台階,像極了森林中行進的小鹿。


    於是乎,瓦西裏在原地呆立了四五秒,這時,塔莉婭已經以驚人的速度抵達天橋底部。


    “你—要—輸—嘍!”少女得意地叉腰對著他大喊,然後自顧自小聲嘀咕道:“難道說…不會吧?”


    瓦西裏以更快的速度“飛”了下來,不過還是和少女保持一定距離,免得她再來騙、來偷襲他這單身27年的老同誌。


    “你…你這是為什麽?”瓦西裏總覺得這一幕好像似曾相識,但又想不起來了。


    “這不就是你一直堅持的禮節嗎,俄羅斯人會在見麵和告別時接吻和擁抱,沒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對於親人和好友,一般還要吻三下呢。”塔利婭向他普及了當地禮儀,又刻意將語氣進行轉換:“請入鄉隨俗喲,瓦西裏先生。”


    “這這…這不能,”瓦西裏控製著心髒的搏動,他的臉頰已經因為害羞而變得通紅:“太突然了,我需要有個心理準備,再說我們剛才根本不是再見吧!”


    “哈,就當是提前進行的情景練習不就好了,”塔莉婭無所謂地擺擺手:“現在你來吻我怎麽樣?”


    瓦西裏很不爭氣地咽了咽口水。


    (嗬,連這你都不敢嗎?)沫參辰非常不厚道地嘲笑了他。


    瓦西裏走上前去,他並沒有如沫參辰預想的那樣跨越那道內心的分界線,而是在少女耳邊說了一句話。


    塔莉婭臉上的笑容凝固起來。


    ……


    “難道你真的能看得下去這本書?”九號車廂的某個包廂內,伊萬諾夫走到安東身邊,這位和瓦西裏一樣被通緝的少年依然在翻閱俄羅斯的社會學書籍。


    “詞匯和句式並不算晦澀難懂,我不明白伊萬先生你在說什麽。”安東甚至沒有朝來人的方向看上一眼,他的注意力都在這本書上。


    “很顯然,他一定會被情感影響的。”伊萬諾夫並不懷疑瓦西裏采取的立場,但他的表現實在令人懷疑。


    “你猜猜看,我為什麽要跟著他逃出學園都市?”安東合上書本,對伊萬諾夫提問道。


    “實力方麵的安全保障,再加上合作帶來的默契?”


    “的確有這些因素存在,而且可以說是必需條件,”安東並不否認他的答案:“但你漏了一條,星野他並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


    ……


    露天集市中,塔莉婭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愉快心情。


    “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那是瓦西裏曾經對她訴說的話語,現在,兩人之間的窗戶紙被完全捅破了,從學園都市逃出的超能力者不可能站在他們這一邊,相反,他大概率會成為自己的敵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小哥,要不要來給這位姑娘買條項鏈?”路邊店鋪的一個女營業員小聲叫住走在後麵的他:“別怪我多嘴啊,你們剛剛吵過架了吧,這種時候可以買件小禮物哄女朋友開心。”


    “額,我們確實在某方麵意見不合。”瓦西裏看著攤位上的許多紫金小首飾:“但就算我送禮物給她,恐怕也無濟於事。”


    “怎麽會呢,我看她也很在乎你的樣子,”營業員叫住他的主要動機並非推銷商品,反而是真心想要挽救一段感情:“走到我們店鋪門前的時候,那位姑娘回過頭看了你好幾眼呢,看得出來,這種時候隻要送她喜歡的禮物再好好談心,矛盾就一定可以化解,其實禮物什麽的隻是一個契機,最重要的還是讓她感受到你的心意。”


    (那純粹是在提防而已。)瓦西裏暗歎,自從說出那句話後,塔莉婭眼中的他就不再是那個旅途中聊得來的乘客,而是需要嚴肅對待的敵人。


    少年用眼角餘光觀察著塔莉婭的舉動,果不其然,少女的確在走了幾步後微微轉身向這個方向張望,看到他站在首飾店的櫃台前和營業員聊天時,她不耐煩地向這邊快步走來。


    “時間不多了,還站在這磨磨蹭蹭的幹什麽?”塔莉婭皺著眉頭:“也罷,我們根本沒有必要一直走在一起,這種事對你來說很為難吧,既然如此,那我們各走各的路好了。”


    “你喜歡什麽樣的首飾,我買給你。”


    “好,我們…等等,你說什麽?”少女沒有料到他的回答。


    “沒必要生氣啦,就像你說的,這不是難得的遊覽時間嗎,一直繃著臉可不好,”瓦西裏主動將她拉過來:“看,這條項鏈怎麽樣?”


    “哦,”塔莉婭有些扭捏地握住他的手,稍稍偏過頭去:“還,還不錯就是了。”


    “好的,”瓦西裏按照沫參辰的指導將項鏈買下:“還有沒有喜歡的,我覺得這個帶有祖母綠的戒指也不錯。”


    “就這一件,不用再買了,我來付錢。”少女忍不住掏出錢包,準備結賬。


    “不不不,這是我用來賠罪的禮物,而且就這一條項鏈怎麽夠呢,這位女士,你看還有沒有適合她的飾品?”


    折騰了一番後,最終還是以瓦西裏買下一條項鏈以及一對手鐲收場,在營業員驚喜的目光中,少女接過一個精美的手提袋,兩人就這樣離開了首飾店。


    “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麽,但我絕不會放棄,”瓦西裏鄭重地說道:“從現在開始,我追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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