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日11:30,俄羅斯列車上的兩位懸賞犯正與伊萬諾夫共進午餐。


    瓦西裏本來沒什麽食欲,但炸土豆的香氣令人欲罷不能,於是他點了一份撒上蒔蘿碎葉的炸土豆,入口時,類似於薄荷的清甜滋味像花朵那般綻放,著實讓他驚喜。


    “如果你們能夠去往瑞典旅遊的話,千萬別錯過蒔蘿醃製三文魚這道菜,”伊萬諾夫對於這類調味蔬菜在餐品中的運用頗有心得:“在我看來,那是最能展現三文魚鮮美特性的一道菜。”


    安東則是以紅菜湯和大列巴作為午餐,雖然表情始終沒什麽明顯波動,但從他用餐的動作可以看出他對這頓飯非常滿意。


    “安東先生覺得我們列車提供的飯菜如何?”迅速解決自己的奧爾良三明治後,伊萬諾夫還是像個熱情的服務員那樣詢問顧客的意見。


    “甚好。”安東的回答過於簡潔明了。


    “這裏應該沒有外人了,請說說對我們的具體安排。”瓦西裏也是很快將自己的那份午餐徹底消滅,他看到莎夏和莎洛妮婭也在不遠處一起吃午飯,除了她們之外,九號車廂內隻剩下正在商議戰術的三人。


    “沒有外人,那可不一定,”伊萬諾夫似笑非笑地瞧著他:“說不定這時正有人在列車頂部偷聽我們的談話呢。”


    “嗯,的確需要注意,”瓦西裏不在乎他話裏有話,而是認真點頭:“不過我相信,憑借貴方的謹慎與實力,肯定不會再讓這一類事情發生。”


    “那麽,先做個自我介紹吧,我的名字是伊萬諾夫.多羅戈維奇,兩位繼續稱呼我為伊萬就好,如你們所見,我的表麵身份是這裏的售貨員兼臨時服務生,實際身份則是俄羅斯成教的榮耀獄長。”


    “榮耀獄長?”安東並不理解這個詞意味著什麽。


    “理解為專門抓捕叛逃者和入侵者的特別巡邏人員就好,我的工作就是讓這些危害國家安全的不法分子老老實實呆在監獄裏,以此扞衛俄羅斯聯邦和成教的榮耀。”大概是考慮到兩人並沒有熟練掌握俄語,伊萬諾夫放慢了解釋的語速。


    “我明白了,”安東事先和瓦西裏討論過該怎樣和對方打交道:“既然這樣,你應該也已經知道了我們的真實身份。”


    “關於我們在逃出學園都市前做了什麽,相信貴方樂見其成。”


    ……


    九月二十日10:56,在名為騰達的小城站點下車購物時,瓦西裏接過一則電話,對方是一位陌生女士。


    “請問是瓦西裏先生嗎?”陌生女士直接說出了他的假名,因為那些證件是她暗中幫忙偽造的:“接下來你有兩種選擇,要麽直接下車乘機飛往北歐,要麽繼續參與此事。”


    “請問你是?”


    “學園都市的一位理事,請放心,所謂的偽造證件都是合乎法律程序的,”葉芙根尼婭又補充一句:“至少表麵上是這樣。”


    果然如此,看來達維恩也是受她所托,瓦西裏暗道。


    “既然向我提供這些幫助,那麽需要我做什麽?”世界上並沒有無緣無故的幫助,更何況是對於一位連環殺人犯,瓦西裏認定對方這樣做必有所求。


    “作為見證者繼續你的旅行,”葉芙根尼婭轉述著亞雷斯塔的話語:“世間一切皆為夢幻泡影,將那些轉瞬即逝的光輝鐫刻在記憶裏就好。”


    “什麽?”這樣的回答過於奇怪,少年不知該如何理解。


    “現在你和那位旅伴已經被全球通緝了,”葉芙根尼婭直接轉移話題:“但俄羅斯成教並不在乎學園都市的態度,好了,列車啟動的時間快到了。”


    (就這樣掛斷了啊,之後該怎麽做?)沫參辰詢問他的意見。


    (上車。)瓦西裏認真思考了一會,還是決定參與這次維護遠東地脈的行動。


    ……


    “樂見其成?你還是想得太簡單了,”伊萬諾夫交叉著雙手:“俄羅斯聯邦目前和學園都市既非盟友,亦非敵人,更何況國家內部本身就不可能是鐵板一塊,說實話,即使將範圍縮小到俄羅斯成教的戰鬥部隊,也有許多對你不利的聲音,有人提議將你們抓捕後作為籌碼和學園都市交換先進技術,還有人倡導直接將你們暗中關押起來當成實驗對象,用於開發具有針對性的軍事武器。”


    “那麽你怎麽看,或者說,俄羅斯成教的總大主教怎麽看?”由於之前聽到了對他有利的情報,瓦西裏基本確定了俄羅斯成教對他的主要態度。


    “謹慎對待,如果你沒有什麽過激舉動的話就放任你離開俄羅斯境內。”


    聽到伊萬諾夫的話後,安東暗暗舒了口氣,在正麵戰場上,他並不具有多少戰鬥力,如果真的和大型宗教勢力發生衝突,自己絕對會連累同伴。


    “雖然是名義上的戰友,但你們最好不要過多參與此事,”榮耀獄長潑了盆冷水:“在這種時候展現實力,容易被有心人覬覦。”


    “藏鋒守拙。”安東用一個成語概括了他說的話。


    “感謝伊萬先生的提醒。”瓦西裏對於這些事實也是心知肚明,但伊萬諾夫願意將它們主動告知,自己著實需要向他表示感謝。


    “具體該怎麽做,由我來向二位說明。”


    ……


    早在九十年代初期,俄羅斯成教就開始與個別戰術級部隊合作,2009年7?21?,俄羅斯聯邦總統宣布在武裝部隊中恢複軍隊宗教機構,2011年8月21日,信教軍人在軍隊中占比達70%,二十年過去了,具有強大精神潛力的俄羅斯成教積極致力於軍人的精神啟發,並不斷將道德標準融入他們的生活。


    九月二十日19:32,夜幕早已降臨,包廂內,瓦西裏放下一本老舊的俄羅斯社會學書籍。


    “真是可怕的影響力,連軍隊都是這種情況,那麽民間的信徒恐怕更加認同俄羅斯成教的權威性。”


    “這樣看來,時間點不是很吻合嗎,將2011年往前推20年,是那一年啊。”安東把俄羅斯成教的壯大與某個重要曆史事件聯係在一起。


    “正好是蘇聯解體的那一年,20世紀最嚴重、規模最大的地緣政治災難,但同時也是某些勢力樂於看到的結果。”


    雖然瓦西裏沒有明確指出“某些勢力”是什麽,但很顯然,當下的成教就是既得利益集團之一。


    “那麽反過來推斷,蘇聯的存在很大程度上阻礙了俄羅斯成教的擴張,”安東拿過那本2012年的社會學著作,發現其內容僅僅包含1991—2011這二十年的曆史事件後,他又翻開一本《蘇聯的俄羅斯成教》進行深入分析。


    “蘇聯存在期間,俄羅斯成教隻有在二戰後的八年得到了迅速擴張,在其餘時間段內,該十字教派係的發展基本上處於被限製打壓的狀態,”安東很快做出總結:“俄羅斯成教擁有將近一千年的曆史,樹大根深就是用來形容這種存在的吧。”


    “你說啊,為什麽世界上還存在宗教呢?”瓦西裏已經脫了外衣躺在床上,他的聲音透過遮光簾傳過來:“我想大多數人還是遠遠不夠幸福吧。”


    “幸福啊,那當然是奢侈品。”安東沒有體驗過幸福的感覺,但這不妨礙他向往理想的生活:“無能力者有他們的苦衷,能力者也各有各的煩惱。”


    “要是對那些事一無所知的話,你這個望月建築集團的少爺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期盼幸福,不是嗎?”瓦西裏為他感到可惜。


    “原來的生活嗎,那也離我心中幸福的概念相去甚遠,”安東並不認同他的話:“在我看來,看見大多數人的痛苦和悲傷即為不幸,當風紀委員的時候,一旦接觸到那些家境普通的學生因為種種原因違反秩序,我就在想,如果我從小生活在他們以前的那種環境裏麵,那麽我會變得怎樣?”


    見瓦西裏沉默不語,安東繼續說道:“所謂的血脈優越者,難道他們生來就比其他人高貴嗎?我曾經用這個問題問過父親與母親,但他們總是說我不需要考慮它,隻要安心學習就好。”


    “那麽,你現在的看法是怎樣的?”


    “我絕不認可血統論,在我看來,那隻是既得利益者維護自己身份的手段之一,”安東給自己衝了杯咖啡,不然上半夜可是很難熬的:“天賦固然存在,但這和高貴無關,從小到大,身邊經常會有人誇讚我輕鬆完成了某件事,就連用幾分鍾時間給花園鬆土都成了我穩重的證明,然而那種程度的事絕大部分人都可以輕鬆做到,而且可以比我做得更好。”


    “那麽你總會有這種經曆:做到其他人難以做到的事。”


    “是的,但這句話基本對所有人有效,我的幸福,就是看到其他人不再因為出身原因而天生低人一等,每個人都會為自己驕傲。”安東很想了解瓦西裏對幸福的看法:“星野同學,你心中的幸福是什麽呢?”


    “我嘛,”猛然間,瓦西裏發現自己無法像從前一樣將“過上平靜生活”作為理想了:“讓所有人成為目的,而不是手段吧。”


    “哈哈,說得好,看來你是康德的支持者了,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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