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職責是與星野蒼介戰鬥,並在這一過程中幫助他提升能力水平。”


    倒懸著的男子右手握拳,伸出大拇指與食指,做出一個經典的槍擊手勢。


    “是。”伊藤拓真的瞳孔驟然放大,整個人陷入出神的狀態,直到對方的聲音再度響起。


    “去吧,就按照你一開始製定的計劃做。”


    結標淡希在恍惚的伊藤拓真身後出現,她大概能猜出這個少年最終的結局,不過眸子裏沒有多餘的情緒,沉默著將他與自己傳送出沒有窗戶的大樓後,她輕輕甩了甩頭,拿出腰間的軍用手電筒消失在原地。


    伊藤拓真的眼睛很快恢複了神采,他沒有急著去做什麽,反倒若有所思地望著天邊墜落的夕陽,自己好像很久沒認真欣賞過黃昏的光景了。


    幾周前他還在湖邊和星野蒼介一起經曆過落日時光,不過那時的自己沒有心思抬頭望天。


    “我錯過了好多。”這句話一出來,連伊藤拓真自己都驚訝了。此時的天空仿佛絢麗地燃燒著,卻沒有白天那般撲麵而來的灼熱氣息,街上的陰暗角落也莫名給人溫馨的感受,放在平常那些地方必然是肮髒潮濕的,夕陽的餘暉潤澤萬物,黃昏時分,附近一片山林地帶的兔子紛紛鑽出洞穴活動,還有許多小動物開始活躍起來。


    星野當時看見的是如此美好的景色,而他隻是在完成任務後再次回到那幢大樓,在統括理事長大人的監督下拚命發動能力,讓發小陷入意識的困境。


    為什麽當初自己沒注意到這些,為什麽自己現在才看見黃昏的美麗?


    這些是伊藤拓真平時根本想不到、也不可能去考慮的問題。


    我隻是負責提升星野蒼介能力的工具罷了,從來如此,這就是我存在的意義。


    伊藤拓真的麵前,一個頭戴花環的少女走過,那是結束履行風紀委員職責回宿舍的初春飾利,她正將手機拿在身前,和另一頭的佐天淚子通電話。


    “佐天同學,星野學長他…他放棄做風紀委員了。”初春飾利語氣有些沉重。


    “為什麽,初春你問過星野學長嗎?”電話另一頭的佐天淚子很意外。


    “他說他厭煩了風紀委員的工作,還說我…我…”初春飾利眼圈開始泛紅,聲音罕見地帶上了一絲哭腔。


    “他說你什麽了?”佐天淚子急了,“初春你別哭,就算對方是星野前輩,如果他欺負你了,我也一定會幫你討回公道。”


    初春飾利吸了吸鼻子,揩拭了一下臉上的淚水,猛然注意到旁邊的伊藤拓真,聲音便壓低了很多:“不,沒什麽的。”


    伊藤拓真認出了佐天淚子的聲音,初春飾利他也見過,看來可以確定是星野蒼介退出風紀委員了。


    他對這樣的事實並不意外,因為這其中有他的因素,星野蒼介恐怕是不想牽連周圍的人,於是做出了這個選擇,畢竟最近已經經曆過兩次針對他的實驗,再加上白井黑子的遇險,星野蒼介自然會刻意疏遠與周圍人的關係。


    我算是毀了他的平靜生活吧,聽到這裏,伊藤拓真不知為何內心有些愧疚,甚至有了“要是他和星野從來沒有交集該多好”這種想法。


    伊藤拓真轉頭就走向一個小巷,不再關注初春飾利與佐天淚子的通話。


    沒走幾步,他停了下來,既然那位名叫初春飾利的少女曾和他的這位發小一起工作過一段時間(看樣子還和星野蒼介比較熟),那麽最適合擔任他計劃中的“人質”。


    沒錯,如果星野蒼介真正關心在風紀委員支部裏的學妹的話,他必然會過來,用初春飾利作為“誘餌”,最合適不過。


    這樣的話…伊藤拓真遲疑了片刻,還是轉過身來走向初春飾利。


    反正自己已經控製了一個星野蒼介在風紀委員支部的“同事”,就是那個可以改變風向的牛排頭,再來一個也沒什麽。


    ……


    “是他們派你來的吧。”星野蒼介已經在之前的戰鬥中精疲力盡了,他邊“治療”邊詢問著伊藤拓真。


    “你一開始的表現就有疑點,大夏天出門戴個墨鏡很正常,不過兜帽是什麽意思,嫌天氣不夠熱嗎?”


    伊藤拓真咬牙遏製疼痛,一言不發。


    “為什麽?”星野蒼介問出了看似意義不明的一句,但兩人都知道,這句話更具體的意思是:為什麽你要這麽做?


    “不為什麽,我們天生命運不同罷了,你是被發掘的唯一雙重能力者,我是便於使用的精神係lv4,僅此而已。”伊藤拓真知曉他想問的問題,滿不在乎地回複道,對他而言,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強者利用別人,弱者被利用,這是個到處存在利用的世界,不是嗎?


    伊藤拓真眼中的世界法則就是這樣,弱者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他和星野蒼介同為弱者,利用價值卻天差地別。


    星野蒼介略微擔憂地望了一眼昏迷倒地的眾人,正想說些什麽,伊藤拓真的眼眸在他不注意時轉為紅色。


    “砰”的一聲,星野蒼介被突如其來的巨力撞在一個集裝箱上,力道之大甚至使得集裝箱表麵出現了大塊的凹陷。


    脖子要斷了…


    星野蒼介悶哼一聲,從凹陷的鐵板上滑下來,一手小心地扶住脆弱的脖頸處,他緩緩爬起身,兩眼緊緊盯著剛剛站立起來、肢體扭曲的伊藤拓真。


    這是最後一次任務了。


    伊藤拓真在腦海的痛苦中突然找到了自己為何在戰鬥前一反常態、欣賞黃昏景色的答案。


    以後再也見不到了啊…有這樣的想法在,無論是多麽平常的事物都顯得無比珍貴。


    “最後一次。”他勉強吐出這句話,隨即無力地跌倒在地,能看到那由數人的aim擴散力場組成的怪物在半空中逐漸成型。


    “不是幻境哦。”躺倒在地上的伊藤拓真聲音微不可聞。


    星野蒼介使用“定向轉移”再次調整身體狀態,看向那通體黝黑的怪物:身高約1.8米的它頭上長著一對鹿角、頭部像馬,眼睛為深紅色,上肢為一對利爪,下肢卻符合有蹄類動物的特征。


    澤西惡魔,北美印第安時期傳說中的怪獸,當時的印第安人稱南新澤西的鬆林泥炭地為惡靈之地,“惡靈”多半指澤西惡魔。


    星野蒼介想起小時候他看見伊藤拓真畫的一幅畫,印象中畫上的怪獸與麵前的這一隻仿佛重合為一體。


    他咽了咽口水,眼角餘光飄向那些昏迷的學生和黃泉川愛穗,這一次,他不能逃避。


    初遇禦阪美琴時,自己不想卷入麻煩,所以逃跑;見到一方通行要殺死禦阪妹妹時,自己明知不是對手,所以帶著禦阪妹妹離開實驗場地;在精神病院被三次重置時間時,他想到借助上條當麻力量擺脫困境的方法,卻始終沒有從正麵找到操控他個體時間的人。


    唯獨這次不行,他沒有能力帶著所有人躲開這個怪物,所以隻能正麵迎戰。


    “澤西惡魔”不在乎星野蒼介的內心想法,隻是走近幾步,來到失去反抗能力的伊藤拓真旁邊,一把將他抓起來。


    伊藤拓真睜開眼睛,笑了。


    “這家夥和我一樣,是不被世人容忍的生命啊。”說完這句,他釋然地閉上雙眼,仿佛能夠徹底休息一般。


    “我說過的吧,在贖罪前,你不能死!”星野蒼介張開雙臂,凝聚出一道巨大的風刃,隨即因為顧慮伊藤拓真的安全放棄了,那道未擊發的風刃便在空氣中迅速消散。他幹脆不管不顧地朝著那怪獸衝去,將一定量的氮氣壓縮至雙臂周圍一小圈,形成無形的堅固裝甲,這是從那位“item”成員那裏學來的新招數。


    如今的“定向轉移”,已經進化到可以主動選擇某種已知物質進行轉移的程度了。


    我不會再逃避。星野蒼介在心裏默念道。


    “澤西惡魔”沒有貿然攻擊他,反而是抓著伊藤拓真騰空而起,展開的巨大黑色雙翼在夜晚給人以遮天蔽日的錯覺。星野蒼介來不及多想,讓自己不受重力場的影響,也隨之飛向空中,於是兩者在夜空中開始了追逐戰。


    借著風力的推動,星野蒼介加快著飛行速度,誰知還是難以趕上對方,朦朧的月光讓他勉強能看到“澤西惡魔”分叉的尾巴,表麵還覆蓋了一層類似於蜥蜴的鱗片。


    他在適應低空飛行後瞄準怪物的翅膀發出若幹風刃,卻被對方靈巧地閃避過去,那怪物好像在背後長了眼睛,能看清風刃運動的方向。沒過多久,星野蒼介聽見了“哢嚓”聲,一滴帶著鐵鏽味的液體打在他的臉上。


    他顫抖著用手背揩拭了一下,再把手放在眼前仔細觀察,星野蒼介的心被狠狠扯動了。


    那是伊藤拓真的血液。


    這僅僅是個開始,“呼呼”風聲外更多的聲音開始響起:利爪劃開皮膚的聲音,骨骼碎開的“哢哢”聲,肌肉撕扯的聲音,韌帶斷裂的聲音,鮮血噴湧的聲音都隨著風湧進星野蒼介耳中。


    “停下來啊!”無情的風灌入星野蒼介喉中,嗆得他接連咳嗽,眼淚流了下來,不知是因為灌入喉中的風,還是因為濺到臉上的血。


    “澤西惡魔”拍打著黑色雙翼轉過身對著他,將一小團不成樣子的暗紅色碎塊扔下去,星野蒼介目眥欲裂,眼看著伊藤拓真的遺骸在空中墜落。


    “你這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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