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拍幾張照片,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


    方懿軒認真囑咐了身後的流川楓幾句,說完,他脫下妨礙行動的大衣,把它交給流川楓保管,順便往他手心塞了一張紙條。


    脖子上掛著照相機的學生有些不情願地把相機交給他的社長,僅僅穿著一件黑色t恤衫的方懿軒接過相機,向著視野中的化工廠走去。


    走到化工廠倉庫門口,那裏的監控攝像頭被人提前破壞掉了,他閉上右眼,發動能力。


    要遇見一個熟人了。


    他沒有急著進去,而是悠哉悠哉地在門口徘徊著。


    “等我有什麽事嗎?”黑暗中突然傳來一個男生的低沉嗓音。


    方懿軒停下腳步,麵朝著發出聲音的方向,笑眯眯地說道:“來都來了,為什麽還遮遮掩掩的呢?”


    黑暗中的來客現出他的樣貌:一個身穿淺灰上衣的褐發少年掀開原本籠罩全身的鬥篷,空間仿佛被他撕裂出一個口子,六片白翼在他背後張開,不同於突然出現的空間能力者,在普通人眼中,他就是從“異空間”來到現實的“天使”。


    學園都市第二位,垣根帝督,登場。


    “真是高明的手段。”方懿軒鼓了鼓掌,人之所以能看見物體,是因為物體反射的部分光線進入人眼,錐狀以及杆狀視網膜細胞將光線轉變成電波,視覺神經將這些電波傳送到大腦,大腦最後將這些訊息轉為我們所看到的影像。


    垣根帝督的能力是“未元物質”,他可以創造出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的物質,這樣的物質不遵從現有的物理法則。


    這件鬥篷就是由他創造的物質構成,可以讓光線繞過他的周圍,因此人類的眼睛隻能看見他身後的景象。


    “預言者,這是你在都市傳說中的稱號,擁有這種特殊能力的你應該早就“看到”我的到來了。”垣根帝督端詳著眼前這位戴著眼罩的少年,“說起來,我們還是第一次見麵啊。”


    “鄙人十分仰慕閣下,有幸與尊駕同樣就讀長點上機中學。”


    流川楓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看見紙條內容後的他神色凝重,急忙掏出手機注意著時間,十分鍾後,他撥打了119,先聲明除了火警報警,還有叫救護車的要求,他按照紙條內容說清楚“未來”的事故地址,著重強調電話另一頭要請水穗機構病院那邊多出動幾輛救護車。


    掛掉電話,流川楓按照紙條上的要求堵住雙耳。


    “先聲明一下,我的能力並非預言。”方懿軒直視著垣根帝督殺氣騰騰的眼神,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很遺憾,我們不是一路人,用我家鄉的話來說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可惜啊,看來你沒預料到自己的死亡,真是難為你臨死前強裝鎮定了。”褐發少年嘴角上勾,“我也不想殺死校友啊。”


    果然就和自己剛剛來到化工廠時用能力預見到的一樣,這次談話談崩了。


    “嘛,雖說不想和你作對,命運卻不允許,我和你一樣都是被逼無奈嘍。”方懿軒緩緩摘下眼罩,他的左眼睜開,垣根帝督看見之後先是大腦空白了一刹那,這一刹那甚至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哼,讓我分神的時間太短了,要是再長一點,說不定你還有機會。”潔白的羽翼猛地伸展開來,朝著傳說中的“預言者”刺來。


    “一瞬間足矣。”少年有點艱難地把左眼閉上,戴好眼罩,頭也不回地離開現場。


    剛走出化工廠大門,方懿軒不慌不忙地捂上耳朵。


    “轟”的一聲,化工廠的倉庫爆炸了,一朵蘑菇雲從地上升起。


    “方大哥,你…”流川楓看見了升騰的蘑菇雲和火光,這一切都和紙條上的文字對上了,他狠狠咽了咽口水,恐懼地望著從火海和爆炸中安然走出的方懿軒。


    “我們先離開這裏”,他低聲說了一句,流川楓忙不迭地點頭,他恨不得自己沒來過這裏。


    消防車和多輛救護車正好趕到事發現場,化工廠旁邊就有一所學生公寓。聽著不遠處的百千人的大聲呼喊,百千學生的哭泣聲,百千狗的吠叫,中間夾雜著劈裏嘩啦房屋倒塌的聲音,烈火燃燒的爆裂聲,嘩啦啦的風聲,千百種聲音一同響起,又夾雜著成百上千人的求救聲,救火的消防員們尋找被困者的呼喊聲,救護車獨特的聲音,凡是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有的聲音,沒有一樣缺少的,即便流川楓有上百隻手,每隻手有上百根手指,也不能指出其中的哪一種聲音來。


    當然了,他此時的心思不在那方麵。


    “你的下一句話是,這是不是我做的?”方懿軒打了個哈欠,轉頭看著瑟瑟發抖的流川楓。


    聽到這句話,他抖得更厲害了,甚至“噗通”一聲跪下來:“大…大哥,饒我一命吧。”


    “我又不是殺人如麻的戰爭犯,你怕什麽?”話雖如此,戴著眼罩的少年把他扶起來,放慢腳步,“事實上這件事必然發生,我已經在“法則”的允許範圍之內把損失降到最低了。”


    “我不是和你說過嗎,我是預言能力者。”


    垣根帝督要是聽到這句話,絕對會罵出聲來。


    “對啊,老大哥你可以看見未來。”之前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流川楓一下子恢複了正常。


    “哎,方大哥,你能不能預言一下俺什麽時候能找到女朋友啊,她漂亮不?”


    兩人漸漸走遠,流川楓剛從死亡的恐懼中恢複過來,便開始關心起自己的個人幸福問題。


    “那個混蛋…”


    垣根帝督悠悠醒來,自己已經躺在了暗部“schooi”的大本營內。


    一位洋裝少女坐在旁邊的凳子上,看見他清醒過來便詢問:“垣根帝督,你到底碰到什麽人了,能把你打暈,該不會對手是一方通行吧。”


    “不是。”他一手扶著額頭,另一隻手支撐著他從沙發上直起上半身,多虧了背後白翼的全方位保護,自己沒受嚴重的傷,隻是被近距離衝擊波震暈了。“是那個自稱維護秩序的家夥。”


    “維護秩序?是哪個風紀委員嗎?”獄彩海美感到難以置信,她還沒見過自家暗部的領導者戰鬥吃過虧。


    哪一位風紀委員有打倒他的實力?就算他們一起上都不會對垣根本帝督造成威脅。


    她排除了同樣維護秩序的警備員,畢竟老師們不是能力者,更不可能威脅到垣根帝督。


    “是“預言者”,我唯一可以確信的是,他的能力不是預言。”褐發少年的頭還在疼,他怎麽也記不清對手是怎麽使用能力的,隻記得交手前他說的話。


    “我的目標和你不同,如果我答應了你的要求,就違背了我守護秩序的初衷。”


    “是的,這個世界起源於混沌(chaos),但其後的平衡由秩序(cosmos)維持,毫不誇張地說,若是混沌完全替代秩序,人類就會失去未來。”


    “現在就是兩者間博弈的時候,我決不允許你增加多餘的變數。”


    ……


    “他在說什麽啊,什麽混沌和秩序。”垣根帝督嘟嚷著,右手接過洋裝少女遞過來的一碗水,一飲而盡。


    獄彩海美聽到垣根帝督的描述,提醒道:“他說的話是有根據的,古希臘著名曆史學家赫西奧德(hesiod)撰寫的《神譜》和早期希臘神話都記載:宇宙之初隻有卡俄斯,祂是一個無邊無際、一無所有的虛空,隨後祂依靠無性生殖從內部誕生了五大創世神,世界也由此出現。”


    見到恢複一些精神的褐發少年對這個話題感興趣,她接著說下去:“希臘語中這個詞的拚寫為khaos,其本意是“虛空、裂開”,後來衍生為英文單詞“chaos”,常被用來表示混亂、混沌,赫西奧德使用chaos這個詞描述秩序誕生之前的宇宙,與秩序誕生之後的宇宙cosmos(希臘語為kosmos)相對應。”


    “原來如此。”垣根帝督陡然想到,從古至今,人類總在試圖找出各種現象後麵的原因(秩序),並嚐試著建立完善的秩序管理所有人,各種社會意識形態正是“秩序”的體現。


    但“混沌”,是無法避免的,無序在自然界無處不在,生物體內發生的基因突變、微粒進行的布朗運動、單個放射性元素的原子核發生衰變的時間……這些都是無法預測的,根本計算不出。


    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混沌學”迅速崛起為影響巨大的新興科學,有些係統的演變過程對初態非常敏感,也就是最初失之毫厘,最終可能謬以千裏。這樣的係統便是“混沌係統”。


    人們最耳熟能詳的“混沌學”案例,就是“蝴蝶效應”,在多種因素的共同推動下,一隻在巴西雨林內扇動翅膀的蝴蝶可以引起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颶風。


    這個世界,是混沌與秩序的統一。


    但是,混沌怎麽可能完全替代秩序呢?


    垣根帝督怎麽也想不通“預言者”阻止自己現在尋找“鑷子”的理由。


    回到學生宿舍,方懿軒看著那天自己訪問星野蒼介的新聞,想起那天自己對他發動能力的結果。


    和以往不同,他看到了一片混沌,方懿軒居然無法識別這個少年未來的大致方向,再後來,他對別人使用能力,都隻能“看到”不久後的未來。


    這意味著,這個世界原本的平衡要被打破了,混沌趨向於完全取代秩序。


    “也許,這就是命運吧。”


    他想起“老爹”在自己臨走前交代的話,用腦過度的他暈暈乎乎地找到床,衣服都沒來得及脫掉,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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