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焰換好t恤鑽出警車時,迎麵走來幾個老婆婆,拿著一些熱氣騰騰的棗泥糕,招呼警察們吃。周焰揮手謝絕,一位老婆婆卻抓著他,非要他吃糕。


    周焰暗歎不好,影視作品裏都是這樣,被幾個配角這麽一攪和,就耽誤了重逢,男主就又要等上兩三集。該死,這些老婆婆是編劇派來搗亂的吧?!


    眼看百米開外的獻血車要開走了,周焰顧不得燙手,一手抓起一塊棗泥糕。老婆婆這才放他走。


    周焰衝著獻血車大喊:“等一下!”但它還是緩緩開動了。


    周焰撒腿狂奔,獻血車也開始加速。周焰繞過迎麵而來的行人,跨過倒在人行道上的自行車,躍過消防栓和圓石墩,兩條腿竭盡全力往前跑。


    就這樣跑了一百多米,獻血車越來越遠,周焰終於喘著粗氣停下來,追不上了。


    周焰很憤怒,是那種被命運捉弄的憤怒。


    他覺得自己像個小醜,就因為這棗泥糕,又與她擦肩而過!周焰看向手裏捏到變形的那團東西,生氣到了極點。


    他想把棗泥糕摔在地上,又覺得畢竟是老婆婆的心意,便憋了一口悶氣,往回走去。


    拐過社區羽毛球場,是獻血車原本停靠的地方。周焰看見那棵高大的梧桐樹了。


    同時,他也看見了樹下站著的姑娘。柔順的黑發紮成馬尾,穿的不再是護士服,而是普普通通的t恤牛仔褲。


    這幅鄰家女孩的畫麵就這樣闖入了周焰的視野。


    周焰看到了那清澈的眼睛,發現那清澈的目光也正追隨著他。


    周焰一陣緊張,隨之而來的是洶湧的喜悅。


    但當他想到自己兩手托糕的滑稽造型,心情一時複雜得難以言說。大起大落太快,像過山車一樣。


    周焰兩隻手不知該往哪裏放,腳卻已經走到了姑娘麵前。


    “嗨!”周焰說。


    “嗨!”姑娘說。


    幾秒鍾的沉默。


    周焰尷尬地開口:“我以為……你在剛才那輛車上。你怎麽沒在車上?”


    姑娘:“我不回血站,我叫了輛滴滴。我在等車。”


    周焰:“哦。我……我剛才沒看見你站在這裏。我……我想追獻血車。”


    姑娘:“我看到啦,跑得挺快呀。”


    周焰不好意思地說:“還是沒追上。”


    姑娘:“你手裏拿著什麽?”


    周焰看著手裏那冒著熱氣的褐色物體:“群眾給的。是棗泥糕。……你……你吃嗎?”


    姑娘:“啊?我剛才還以為你……”


    周焰:“以為我什麽?”


    姑娘:“我看到你在追獻血車,叫它停車。我以為你會把這團東西大力地扔過去,砸在後擋風玻璃上。然後車裏就會傳來驚叫。然後你就加快腳步,把另外那團更大力地砸上去。”


    周焰聽到這闊別已久的調侃語氣,禁不住大笑:“這樣砸上去,司機就會停車了?”


    姑娘:“不光會停車,司機還會探出頭來罵人。然後我們護士長就會憤怒地衝下車查看兩餅殘骸。然後她就喊:‘來人呐!這個神經病衝我們的車扔屎啊!天殺的還扔了兩坨!我勒個去還是熱乎的!造孽啊!’……哈哈哈哈!”


    笑死,周焰簡直要岔氣了。


    好久沒有這樣笑了。此刻,他心裏的草原開遍了鮮花,嫩芽迅速生長,寧靜的湖麵驚濤駭浪。


    周焰把右手的棗泥糕也放到左手,捏成一個更大的球,然後騰出右手去掏手機:“你電話號碼多少,可以告訴我嗎?”


    姑娘笑容馬上就停住了。仿佛這一瞬間,兩人隔開了一米的距離。姑娘抵觸地說:“你要幹嘛?”


    周焰本來想說“我喜歡你”,但看到那條“一米線”越拉越長,話到嘴邊變成了:“我想聯係你,……想約你。”


    姑娘神色變得嚴肅,她斟酌了一下,試探著問:“約我開礦泉水?”


    不好,姑娘好像誤會了。周焰趕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想跟你交個朋友而已。我叫周焰,焰火的焰,24歲,我是本地人,我家住在……”


    周焰停住了,他看到姑娘的眼神裏出現的恐懼。


    完蛋了,這下,兩人之間隔著的不是黃色的一米線,而是一道天塹。


    他做錯了什麽?!


    一輛網約車靠邊停了下來,姑娘收了眼神,看了一眼手機,克製又禮貌地對周焰說:“我車到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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