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又漸漸來到了冬季,天氣一冷,人就變懶,躺在被窩裏不肯出來。


    是夜,一家三口躺在床上。


    位置是這樣的,兒子靠牆躺在最裏頭,雲錦躺在中間,陳明躺在最外邊。


    孩子沒躺在中間主要是因為陳明上床睡覺的時間較晚,怕小孩兒在此前翻身從床上掉下來。


    當然,或多或少也有方便夫妻倆在孩子睡著後到西屋交公糧。


    過了辰時,雲錦發現兒子還睜著大眼,骨碌碌地轉動,絲毫沒有要睡的意思。


    於是低頭讓他睡覺,他卻說要尿尿,雲錦抬起左腿碰碰正在發呆的丈夫,讓陳明抱孩子下去小便。


    陳明讓生兒起來,雙手接過,然後抱著光肚的兒子到恭桶前把著他尿尿,等他尿完以後,陳父抱著他抖了抖,然後又送到裏頭躺下。


    雲錦給他蓋好被子,問道:“這回能睡了吧?”。


    陳雲生在被子裏伸伸腿,不敢看母親,停了一會兒,才隔著人喊道:“爹”。


    “怎麽了,生兒?”,陳明扭過頭問道。


    “餓了”


    聽到這話,陳父隻能又起身,到外麵洗了洗手,才端過來一盤點心。


    夫婦倆看著兒子吃下去幾塊,又喂他些水,才讓其又躺回去。


    來回折騰,被窩裏一點熱氣都沒了,得虧不是十冬臘月,要不然非得感冒不可。


    陳大人一家過得溫馨舒適,可其他在金陵城外任職的官員就戰戰兢兢了。


    虞製有定,各直隸州七品以上的官員每三年都要回京述職,年初就到時間該出發了。


    但凡是平日裏吃相有些難看的,回京述職,哪個不心生恐懼,進宮麵聖,誰不膽戰心驚?


    有些人已經知道自己沒好果子吃了,正忙著善後呢!


    當下邊的人都為此發愁的時候,京城的各個官員也都忙著述職前的準備工作。


    當然也有四位忙裏偷閑,匯聚到一個酒樓裏小飲。


    因為幾個人齊名,又都是在京任職的官員,因此交友的圈子也大致相同。


    忽然有梨園十餘子弟登樓聚會宴飲。


    四位大儒離席,相互偎依,圍著小火爐,在暗中看她們表演節目。


    一會兒又有四位漂亮而妖媚的梨園女子,珠裹玉飾,搖曳生姿,登上樓來。隨即樂曲奏起,演奏的都是當時有名的曲子。


    虞集等私下相約定:“我們四個在詩壇上都算是有名的人物了,可是一直未能分個高低。今天算是有個機會,可以悄悄地聽這些歌女們唱歌,誰的詩編入歌詞多,誰就最優秀。”


    一位歌女首先唱道:“何處它年寄此生,山中江上總關情。無端繞屋長鬆樹,盡把風聲作雨聲。”,虞集就用手指在牆壁上畫一道:“我的一首絕句。”


    隨後一歌女唱道:“稍稍雲水動,藹藹煙峰亂。遠浦引歸橈,雙崖臨絕岸。方思隱淪客,欲結漁樵伴。水闊山更遙,幽期空汗漫。”,揭傒斯伸手畫壁:“我的一首絕句。”


    又一歌女出場:“二月清江照眼明,避風舟楫滿回汀。斷雲挾雨時時黑,密葉藏花樹樹青。習隱未成陶令賦,行歌聊共屈原醒。碧潭光景無消息,坐看魚兒點翠萍。” ,黃溍伸手畫壁,說道:“一首絕句。”


    柳貫自以為出名很久,可是歌女們竟然沒有唱他的詩作,麵子上似乎有點下不來,就對虞、揭、黃三位說:“這幾個唱曲的,都是不出名的丫頭片子,所唱不過是‘巴人下裏’之類不入流的歌曲,那‘陽春白雪’之類的高雅之曲,哪是她們唱得了的呢!”。


    於是用手指著幾位歌女中最漂亮、最出色的一個說:“到她唱的時候,如果不是我的詩,我這輩子就不和你們爭高下了;如果是唱我的詩的話,三位就拜倒於座前,尊我為師好了。”,隨後四位詩人說笑著等待。


    一會兒,輪到那個梳著雙髻的最漂亮的姑娘唱了,她唱道:“湖波皎鏡浸青??,朝落西陵渡口春。地下珠襦誰拾塊?人間玉椀久成塵。夾舟蛟劍神先化,掊鼎龍文字既泯。留得冬青啼杜宇,並分淚血染湘筠。”。


    柳貫得意至極,揶揄三人道:“怎麽樣,鄉下人,我哪裏是在說大話!”,四位詩人開懷大笑。


    那些歌手們聽到笑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紛紛走了過來:“請問幾位公子,在笑什麽呢?”。


    四位詩人就把比詩的緣由告訴她們。


    歌女們施禮下拜:“請原諒我們俗眼不識神仙,恭請諸位大人赴宴。”,四位詩人應了她們的邀請,歡宴一整天。


    十一月,這一日天氣很冷,天空上飄落著雪花。


    生哥兒在家裏坐不住,依然要跑出去玩兒,父母自然不放心,陳明隻好讓田二在後邊遠遠的跟著。


    他最近多了幾個玩伴,吃完午飯都要出去瘋跑一場,不到天黑絕不肯回來。


    幾個孩子嬉笑打鬧,往往是一個在後邊追,幾個在前邊跑,追上了誰,就改為這個被追上的再去攆別人。


    每次都跑一身汗,身上的的貼身衣服濕了又幹,快把他娘氣死了。


    嚴父慈母,雲錦讓他爹教訓孩子一頓。


    陳明卻隻是搖搖頭,言哪個孩子不都是這樣過來的,他小時候比兒子還要皮呢,天天到河裏摸魚,被父親揪出來,路上就開始打了,生兒這才哪到哪啊,又沒啥危險,孩子開心就好。


    雲錦卻不這樣想,她愛子心切,總是怕出汗受了風寒,然後頭疼腦熱。


    夫妻倆各有各的道理,談不上誰對誰錯。


    對於兒子,陳明從來不期望以後他成為什麽,以後做什麽都可以,最主要的是快樂。


    自己入朝為官,即便以後身居高位,依然身不由己,孝光先生訪名山遊四海,尋遍名勝古跡,做一閑雲野鶴,樂得逍遙自在。


    孰優孰劣,每人心中自有思量。


    隔了一夜,積雪已深,踩之隆隆作響,陳明親自鏟雪清出幾條小道方便家人行動。


    待母子倆穿戴好出了屋門,陳明站在樹旁,讓二人過來,說要給他們表演一個節目。


    待兩人移至樹下,陳明用力踹在樹幹,然後趕忙跑開,樹上的積雪簌簌下落,蓋在兩人身上,滿頭盡白。


    現在,母子倆正追著陳大人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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