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娃出世4


    那是趙明剛參軍的第一年發生的事了。因為他與妻子性格不和,就賭氣報名參了軍,來到了承德軍分區,被分配到楊樹嶺憲兵隊看押勞改犯。當時除了新兵軍訓以外,還肩負著站崗值勤,每個星期天到監獄和罪犯談話,做政治思想工作。


    承德監獄,被軍營所包圍著,高高的圍牆布滿了鐵絲網,四個幾腳都建築了站崗執勤的像炮樓摸樣的了望哨,了望哨的圍牆四麵都設有搶眼,遮雨的頂蓋兒像插在了雲端,老高老高的,又像把雨傘。罪犯插翅也難逃出這壁壘森嚴監獄。


    一天,趙明去了監獄,剛把一名罪犯帶到審訊室,要與他談話。隻見那名罪犯“撲通!”一聲跪在了趙明的麵前,連連磕了三個響頭,淚流滿麵的說:“請你救救我吧!我是冤枉的,入獄是別人陷害的。”於是他說出了一段鮮為人知實情。。。


    他叫王浩,現年45歲,是離楊樹嶺不遠的王家莊人,入獄前是大隊(村)的支部書記,因為他耿直、豪爽,一心想把王家莊修出一條通往長途汽車站的公路,深受大隊老百姓的支持和理解。可是公路偏偏要從高天家路過,需要他家拆遷。而高家也是一個大戶,高天又是個走南闖北、見過世麵的人,硬是不搬。媳婦比他小五歲,是從外麵搞來的,長得也蠻漂亮。她早就對丈夫不滿意,對丈夫高天說:


    “你看人家王浩,當了大隊支書,修公路還要從咱們家路過,明擺著欺負咱們嗎?你要有本事把他整下去,你老吹自己如何有能耐!當個支書給我看看,也不迋嫁給你一回。”


    “你瞎叨叨啥!你看著,早晚讓他王浩下台!”高天向媳婦吹噓著。


    “真要那樣,你讓我幹啥我幹啥!”媳婦接著表態道。


    過了兩天,高天請王浩喝酒,讓自己的媳婦和他的表妹來陪著,高天說:“以前的事就過去了,和你幹三杯酒,以後你說怎麽著就怎麽著。”王浩想到了修公路的事,正好要做他的工作呢。“那好!一言為定!”說完話,隨後就與他連幹了三杯。他的媳婦和表妹也來了勁兒,這個要幹,那個要喝的,把個王浩灌的酩酊大醉,倒在了土炕上睡著了。高天一看王浩真的醉了,就指揮著媳婦和他表妹把王浩衣服扒了個精光,然後讓他的媳婦也脫了衣服,赤裸裸地躺在炕上,把王浩硬是架到了她的身上,擺出了強暴女人的姿勢,媳婦也會意的抖亂了頭發,呲牙咧嘴的假裝喊著:“救命啊!救命!”高天順手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上有120膠卷的照相機,“哢嚓!哢嚓”的照了起來。。。


    公社黨委書記辦公桌上,擺著幾張王浩赤身裸體的強暴照片,旁邊還站著幾個公安局的人,高天哭著、控告著。。。還有他的媳婦和表妹作證。就這樣,人證物證確鑿,王浩以強暴罪名判了三年徒刑,郎當入獄。而高天因檢舉揭發幹部強暴有功,由黨委任命當上了大隊支書。。。


    “長官!不,政府!這都是真實的呀!你一定出去找到我的女兒,幫著為我伸冤啊!”王浩哭喊著、申辯著。。。趙明如夢方醒,聽了這離奇的故事,拿著犯人王浩給他的住址,半信半疑的離開了監獄。


    初夏的夜晚下著蒙蒙細雨,楊樹嶺籠罩在了蒸籠裏一樣,稀落的農戶燈光像星星點燈,時隱時現。遠處時而傳來幾聲狼嚎,樹枝上的布穀鳥偶爾也提醒著人們春播的季節到了,在“咕咕!咕咕!”的叫著。趙明在崎嶇的山路上,正朝著王家莊的方向在摸索著趕路,也顧不上狼嚎還是鳥叫了,就連路旁草叢裏的蟈蟈也在為趙明催促著:“走兒!走兒!”的低鳴。


    翻過山梁的小路,就看見王家莊了。


    王家莊一多半是王氏家族的人,故王家莊由此而得名。幾家外姓是後來搬遷過來的,高家是外姓當中的一大家族。他們祖祖輩輩在這大山裏勞作著、耕耘著。。。很少到過外麵的世界,他們也期盼多年,能修通一條公路該多好啊!把大山裏的山珍和樹上長滿的幹鮮果品,運到外麵去賣,換回來的是大米白麵。可自從王浩入獄以後,修路的事就再也沒人提了,轉眼半年多了,還是老樣子。王浩的家像挨了地震似的蔫在那裏,院牆挨著大門口處坍塌了一節兒,破舊的大門虛掩著,屋裏的燈光昏暗的投到了窗外。。。趙明深一腳,淺一腳的到了門口,定了定神兒,拍打著大門喊道:“屋裏有人嗎?”。。。


    呆了老半天,屋裏冒出了一句中年婦女的問話聲:“是誰呀?”


    “是我!您不認識我,這是王浩的家嗎?”


    “是呀!他沒在家,有事嗎?”


    “我是來找您的!關於王浩的事。”


    趙明說著話就邁進了屋門兒。屋子不大,座南朝北的土炕上坐著一位中年婦女,想必是王浩的妻子。炕沿坐著一個正在納鞋墊兒的大姑娘,看上去和趙明年齡差不多,這也許就是王浩說的女兒。屋子北麵除了有兩口板櫃和一個大衣廚以外,沒有別的擺設了。趙明坐在了屋子靠東麵牆邊兒的一把椅子上說:“大嬸兒!昨天我在監獄裏見到了我王叔。”於是他就把昨天的經過和她們娘倆兒學說了一遍。話音兒剛落,就見那位納鞋墊兒的姑娘瞪大了眼睛,搶先說:


    “原來是這麽回事啊!我還以為我爸真的幹了見不得人的事呢?”


    “小燕你別瞎插嘴兒!聽你軍哥講完嗎!”王浩的妻子攔了閨女的話茬兒。好像她還沒有完全聽明白似的。


    “就這些了,我王叔是被人陷害的,他沒有強暴高天的妻子”趙明強調說。


    “那怎麽辦呀?”小燕著急的又問趙明,問著話還瞟了趙明一眼,正好與趙明的目光相遇,臉“刷!”的一下紅了起來,低下頭趕緊納鞋墊兒去了。這時趙明也不好意思的低著頭說:


    “我王叔說了,讓你為他伸冤!”


    “我?能行嗎?我啥也不懂啊!”


    “死丫頭!你爸的事你不管誰管呢?人家楊三姐為姐姐還伸冤告狀那!你也不小了,初中畢業了,我大字兒不識半昇,難道你還讓我出麵嗎?”


    “沒事的,我來幫助你們,主要是找到證據。”趙明回答。


    “你?會幫我們嗎?幫我爸爸?”小燕瞪大了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像趙明投去了異樣的目光。


    “是啊!會有辦法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讓事實說話。”趙明更堅定了信心,用肯定的語言回答了小燕的懷疑。他想到,在母女倆麵前,不能讓她們失望。我是男人又是一名軍人,應該主持正義,伸張正義。他抬起頭看著這個剛畢業的姑娘,她身穿一件花褂兒,雖然瘦了一點,但緊裹住她那豐滿的身體,胸脯微微凸起。濃密的黑發紮成了一個辮子甩在背後,分紅的臉蛋兒上長著對稱的兩個小酒窩兒,更增添了她的秀美。一雙細長柔嫩的手正在飛針走線的納著鞋墊兒。


    “那太謝謝你了!要是為她爸平反了,你就是我家的大恩人了!”她母親的感激話打破了片刻的寧靜。趙明趕緊回答“別那麽說,大嬸!我會盡最大努力的。”看看時候不早了,起身告辭。王浩的妻子趕忙和閨女說:“小燕,送送你軍哥,外麵下著小雨,路又不熟。”小燕答應著,放下鞋墊兒,頭邊兒引路出了門兒。


    初夏的小雨在細細的下著,山路上走著一男一女,小燕在前麵引路,趙明緊隨其後。


    “你怎麽沒上高中呢?是學習成績不好嗎?”


    “哪兒呢!我學習成績很好的,本來想上高中,可是我爹出了這檔子事兒,在外麵抬不起頭來,也就沒心事念下去了。”


    “怪可惜的!我很想念書,初中畢業就參了軍,沒機會了!”


    “我怎麽稱呼你呢?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


    “奧!我忘了介紹自己了,我叫趙明,姓趙的‘趙’,明亮的‘明’。”


    “還‘照明’呢?天依然是黑的,怎麽‘照’也不‘明’啊!哈哈哈。。。”


    “哈哈哈。。。”倆人的笑聲,劃破了黑夜的寧靜。。。


    倆人說著走著,一會兒就到了大路口兒,趙明停下腳步說:“別送了,天很黑,一會兒再送,我就該送你了”小燕也止住了腳步,回答說:“沒關係的,我從小生長在這裏,路很熟的!”話音未落,突然,路邊的草叢裏竄出一隻野雞,忽閃著兩隻翅膀衝他們撲過來,小燕“媽呀!”一聲,躲進了趙明的懷裏,趙明抱緊了小燕,來個藏頭彎腰,野雞順著他們的頭頂飛走了。“嘭!嘭!”的心跳聲交織在了一起。趙明一看,自己還緊緊的摟著小燕,一股兒姑娘的少有香味兒撲麵而來,頓時感到全身有了姑娘的溫暖。小燕受了驚嚇,還緊緊的抱著趙明不肯鬆開。倆人像是一對戀人,緊緊相擁著;又像是輟學的時代嬌子,同命相連;更像是爸爸的希望,共同的心願。


    “趙哥!你真的會幫我們嗎?”小燕把埋在趙明懷裏的臉微微揚起來問。


    “會的!一定會的!”趙明堅定的回答說。還能說什麽呢?還有更好的語言來向這位不幸的姑娘表白嗎?小燕顯然在哭泣,把趙明摟的更緊了,趙明也情不自禁的把小燕抱得更緊了。兩個人默默地擁抱著,驅走了初夏雨水給他們帶來的涼意。一句話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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