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奪去無數人性命的大災難,始於一場大旱。


    大概在於虎十二歲的那一年,天氣表現的十分異常。


    原本夏秋兩季是雨水最頻繁的季節,在那一年卻一反常態,幾乎沒有下過一場像樣的雨,導致一年的農作物因為幹旱,顆粒無收。到了冬季,片雪未落。人們勉強捱到了來年春季,老天仿佛鐵了心與百姓過不去似的,仍是滴雨未下。


    人們滿懷希望下播的種子,勉強出土成苗,也都在烈日的烘烤下,曬成了一陀幹草,最後成為粉末,隨風而去。


    這時侯家家穀倉見底,吃飯成了大問題。


    為了活命,人們便開始到野外挖野萊,剝樹皮。反正隻要能填肚子的,都不放過。後來這些東西也找不到了,餓死人也就不可避免地出現了。


    慘劇先從一些老年人,體弱多病者身上開始,最後蔓延到全社會,青壯年也不能幸免,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相繼倒下。


    在這場災難中,生活一向貧困的於虎家,自然也沒有幸免。


    於虎的爺爺,奶奶,母親秦氏,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先後離世。


    可憐的於虎,也被餓得奄奄一息。他躺在地上,雙眼無力地注視著天空,生命垂危。


    這天,他的舅舅來了,在一個角落裏找到了他,說明了來意,就是想把他接到自己家裏,和他的孩子一塊生活,共度難關。


    於虎拒絕了舅舅,理由是他不能離開家。他現在是家裏唯一幸存的人了,萬一離開了家,父親恰巧這時回來,發現整個家裏沒人,會不會心生絕望?


    等待遠遊的父親歸來,是他存活在世上的一大精神支柱。


    舅舅說不動他,也就不勉強了,把自己帶來的一些樹葉,留給了他。臨走時,告訴外甥,如果實在感覺堅持不住了,就趕快外逃,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待在家裏隻能被餓死,逃出去或許還有生的希望。


    於虎聽從了舅舅的話,兩天後,實在堅持不住了,就和眾多的鄉親一樣,逃離了熟悉的家園,開始了生死未卜,流浪乞食的生活。


    雖然是流浪,但他有一個堅定的信念,那就是迎著初升的太陽走,去東方。


    之所以在方向上如此執著,原因是他奶奶在臨終前,一再告訴他,他父親是往東方走的,要於虎以後設法去找父親。


    已經幾年沒見父親了,於虎當然很想念,這可是他在世的唯一親人了。


    情況越來越糟,災荒由局部爆發,開始向周邊府縣蔓延。災民越來越多,到處是逃難的人群,想討點吃的變得異常困難。、


    有時一天也吃不到一點有用的東西,充饑全憑喝水。


    流浪的人看上去情況都差不多,一個個都是髒頭垢麵,枯瘦如柴。誰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哪裏是自己最終的歸宿。


    一天,於虎發現,自己身上開始出現浮腫現象。隻要在腿上輕輕一捏,就會出現一個坑。這明顯是長期吃不到飯食,身上缺乏營養的結果。


    但他卻一點辦法也沒有,找點吃的太難了。


    人人都在挨餓,誰還有多餘的飯食送給一個與己無關的人呢?


    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一再提醒自己,一定要堅強,不能倒下去。


    一旦倒下了,就別想再爬起來了。


    這天,路過一個荒野時,他發現前方樹木茂盛,並出現密集的建築,好像是一個集鎮。


    他有點小激動。


    他已經好幾天沒經過大的集鎮了。


    經驗告訴他,但凡大的集鎮,總能搞點吃的。


    他希望和以往一樣,快點走到鎮上,有好心人,給他點吃的,哪怕半碗粥也行。


    隻是他身體太虛弱了,腿像綁了鉛塊一樣,十分地沉重,一步也不想挪動。


    本來不算遠的一段路,卻因為體力的原因,遲遲無法完成。在離集鎮還有二裏遠的地方時,終於堅持不住了,就像條布袋一樣,軟軟地栽倒在地上。


    開始他想爬起來,但幾次努力沒成功之後,便不再做徒勞的掙紮了,乖乖地趴在了地上,閉上了眼睛。


    漸漸地,饑餓感消失了,感覺渾身上下變得十分輕鬆愉快。連日來的疲憊感沒了,渾身輕飄飄的,就像騰雲駕霧一般。並產生了奇妙的幻覺,仿佛看到了故去的爺爺奶奶,以及母親,他們站在遠處,笑著向他招手,仿佛沒離去一樣。


    但他卻追不上他們。


    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他慢慢昏死過去。


    這時候,許多人從他身邊走過,但沒有一個人停下來,看一看這個可憐的孩子,是否需要救助。


    不是人們太冷漠了,是因為這樣的人和事太多了,每天每時都有發生,人們己見怪不怪,都精神麻木了。


    半個時辰之後,官道上塵土飛揚,一支馬隊由遠及近,向這邊馳來。


    這是一支由十幾匹高頭大馬組成的隊伍,他們簇擁著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從於虎身邊經過。


    騎馬的都是威武彪悍的大漢,馬車上則坐著一位氣質儒雅的年輕人。他愁容滿麵,不時地掀開窗簾,向外觀望。


    當看到連草都枯萎了的大地,以及那一隊隊扶老攜幼,枯瘦如柴的難民時,他流下了難過的淚水。


    當隊伍就要從於虎身邊穿過時,他發現了這個可憐的孩子,忙大聲喊道:“停,停,那兒有一個小孩子倒在路邊了,一定是餓的,看還能不能救活!”


    聽到他的喊聲,人們都勒住了馬,整個隊伍停了下來。


    車夫是一個身材魁偉的中年人,他跳下馬車,來到於虎跟前,先用手試了一下他的鼻息,又摸了一下他的脈搏,說還有救,便把他攬在了懷裏。


    車上的年輕人聽說後,馬上拿起車上的食物罐,一個飛躍跳下了車,把食物遞了過去。中年人接過,開始往於虎的嘴裏喂東西。


    終於,在人們的期待下,於虎恢複了知覺。他睜開眼睛,見周圍站了十幾個陌生人,自己則躺在一個人懷裏,那個人正在往他嘴裏喂東西。


    他一下子明白了,知道遇上了好人,是這夥人把他從死亡線上給拽了回來。


    頓時心裏暖乎乎的,對這些人充滿了感激。


    憑著自己這幾個月的流浪經曆,他很快對這些人的身份做出了判斷,認為這夥人絕對不簡單,他們身後一定有強大的後台背景。


    瞧他們個個衣裝整潔,麵色紅潤,好像這麽大的災荒,對他們的生活一點影響也沒有,一般人做不到。


    其中那個穿紅衣的英俊少年,就是那個坐馬車的,見他醒了過來,很是高興,興奮地說道:“好,醒過來了。他身體本沒病,主要就是餓的。吃過東西後,馬上就好了。”


    他俯下身來,把遺留在於虎嘴上的飯渣輕輕擦掉,微笑著問:“餓的不輕啊!從哪裏來,又到哪兒去?”


    陌生人的問話,觸動了於虎的痛點。他想起了逝去的親人,以及自己所麵臨的困境,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下來。


    他把自己可憐的身世,如實地向眼前這個和藹可親的小哥哥述說了一遍。


    聽說這是一個來自災區的孩子,在這個世上己沒有任何的親人可以依靠了,年輕人顯得十分同情。


    “那個地區的情況確實很糟,”他說道。“不過聽說這事己經引起了朝廷的重視,正在往災區調撥賑災物資。相信用不了多長時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年輕人輕撫著於虎黃而鬆軟的頭發,安慰著。停了一下,他想起了什麽似的,又關心地問:“對於今後,你有何打算?”


    於虎沒有馬上回答,對於以後的生活,他感到十分茫然。


    他想說去找父親,但父親在哪兒,他不知道。茫茫人海,全憑幸運,談何容易。


    隻能選擇繼續流浪,至於流浪到哪兒,他也不知道。


    反正今天站著,明天說不定就倒下了,隻能說活一天算一天。


    他無助地望著遠方,沒有說話。


    並且在心裏猜測著,這夥人有什麽來頭。尤其麵前的這個年輕人,儀表非凡,所有的人都對他彬彬有禮,看起來他是這夥人的首領,肯定是一個大富大貴之人。


    他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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