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寶門外,義勇軍軍營。


    雖說已是晌午,可一個容納兩萬人的軍營,此時卻顯得很安靜,安靜的有些異常。


    即便是軍士因操練勞累正進行午休,可一個兩萬人的軍營也不可能做到這般安靜。


    唯有一種可能,這軍營裏,沒人!


    事實也確實如此,義勇軍軍營之所以駐紮在此,目的便是為了方便訓練騎兵騎術。


    而有道是庭院裏練不出千裏馬,自然更是練不出合格的騎兵。


    所以每天清晨時分,便可見義勇軍軍營中那近兩萬軍士,陸續自營中馳出,結隊奔向遠方,至暮方歸。


    而留在營中的,僅三千餘銃炮營軍士,且最為辛苦。白日操演銃炮,至暮時則策馬而出練習騎術。


    是以周遭百姓,是既不能直觀萬馬奔騰的操演的震撼場麵,又要每日忍受營內銃炮齊響帶來的噪雜之音。


    好在義勇軍軍紀森嚴,軍士從無擾民之舉。所以百姓雖受其擾,卻也並無什麽怨言。


    而此時作為義勇軍總兵官的孟毅,這時可沒在什麽文工團,而是在自己的中軍大帳內,正聚精會神的盯著北京城的沙盤模型仔細端詳著。


    就在孟毅盯著沙盤沉思之時,一軍士行至帳內,對著孟毅抱拳拜道:


    “啟稟將軍!營外有一行人欲見將軍,自稱是自宮中來~”


    “宮裏來的?”


    “標下查驗過腰牌,並無差錯!”


    孟毅點了點頭,雙手撐著沙盤邊緣繼續端詳起來,嘴上則對軍士言語道:


    “可有說明來意?”


    軍士應聲道:


    “其領頭之人隻言為陛下所遣,有要事需於將軍獨言,是以標下未敢再過細問。”


    “嗯~即是陛下所遣,那便將他們迎進營中帶來見我~”


    軍士領命而去,不多時,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便傳入了孟毅耳中。


    雖不知來者是宮中何人何職,但畢竟是皇帝所遣,孟毅不好怠慢。聽腳步聲漸近,孟毅便正了正身形,準備迎接即將進帳的宮人。


    眨眼功夫,軍士便已引著兩個宮人步入帳內,孟毅定睛一看,隻見那兩人皆滿臉笑意的正望著自己。


    而孟毅接下來的舉動,卻是把引進兩名宮人的軍士嚇了一跳。


    隻見一身勁裝並未著甲的將軍撲通一聲便朝著其中一個宮人跪倒在地,口中高呼道:


    “臣叩見陛下!”


    陛下?那不就是……


    正驚愕間,便見那宮已經快速上前將將軍扶起,滿臉得意的對著將軍笑問道:


    “沒想到來人會是朕吧~”


    隻見將軍苦笑道:


    “臣便是想破腦袋,也不會猜到來人會是陛下啊~”


    這下軍士已經徹底確定,來人確為陛下無疑。


    這不禁讓他開始仔細回想方才迎接陛下之時,是否有失禮得罪之處。繼而又糾結自己現在要不要跪拜陛下。


    若要跪拜,此時陛下正與將軍相談,自己突然一拜打擾到陛下,陛下會不會怪罪?可要不拜,似乎更說不過去。


    就在他左右為難,急得冷汗直冒的時候,將軍的一番話就如天籟之音一般,將他從為難的境地中拯救了出來。


    “你先退下吧,記住莫要聲張!”


    “是!”


    軍士如蒙大赦般趕緊抱拳應是,而後快速退出了大帳。


    見軍士退下,孟毅趕忙朝韓讚周急切問詢道:


    “韓公公!何以帶陛下至此?莫非……”


    孟毅本想詢問可是出了什麽變故,可看著二人皆一副笑嘻嘻的模樣,顯然並非如此,故而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


    韓讚周本想應話,卻見朱慈烺已然笑著對孟毅釋言道:


    “莫要多想~朕不過是一時興起,想來你軍中瞧一瞧罷了~”


    孟毅聽後心下也為之放鬆,繼而卻又對著朱慈烺苦笑道:


    “陛下要來軍中檢閱,也該使人提前通告一聲,臣好整頓軍馬,準備接駕事宜啊~”


    朱慈烺笑著擺手道:


    “朕不是說了嗎,這次前來,隻是臨時起意,也是想瞧瞧這軍中將士的真實情況。不過朕一路行來,卻見軍中軍士寥寥,詢問方才帶路軍士,其也隻知帶路而不發一言。”


    朱慈烺說著便朝前方沙盤行去,邊行邊對孟毅笑問道:


    “你來說說,你那兩萬兵馬不在軍中操練,去了何處?”


    孟毅連忙恭聲應道:


    “回陛下~臣手下軍士,大多已至城外練習騎術去了,現營中僅有三千餘銃炮營士卒,且此時正在午休,故而營中顯得空寂了些~”


    朱慈烺聞言,隻是點了點頭並未再詢問其他,隻因他的目光,已然為沙盤中的北京城模型所吸引。


    看著正仔細端詳沙盤模型的朱慈烺,孟毅與韓讚周對視了一眼,便悄然踱步至朱慈烺身側,以備皇帝隨時可能發出的提問。


    “你可有了計策?”


    端詳良久後,朱慈烺突然開口對孟毅詢問道。


    孟毅自然知道朱慈烺所謂的計策是什麽,但對於朱慈烺如此直接了當的問詢,還是有些出乎孟毅的預料。


    不過這麽長時間的鑽研推演,孟毅心中自然已經有了初步謀劃。所以麵對朱慈烺的問詢,孟毅也沒有言語其他,而是隨手拿起一旁的指揮杆,將其指向朝陽門處,沉聲言道:


    “陛下請看,朝陽門在東,又為內城,若破此門,則可依朝陽大街迅速奔至宮城。臣意,此次襲取京師,突破點,便定在朝陽門!”


    “直取宮城?”


    朱慈烺驚訝道:


    “為何如此?宮城亦有城牆,若是一時取之不下怎麽辦?”


    說著朱慈烺又看著沙盤,對孟毅複言道:


    “你本就兵少,若大軍皆圍攻宮城,其他各門奴兵匯集重奪朝陽門,你的處境豈不危矣?”


    對於朱慈烺能在一瞬間考慮到此等問題,倒是叫孟毅稍感意外。


    “陛下有所不知~據京師錦衣衛奏報,建奴入京之後,其八旗勁旅盡皆駐於皇城。而臣之所以直驅皇城,卻不是要攻,而是要堵~”


    “堵?”


    朱慈烺更是驚愕,不禁焦急問詢道:


    “快快詳細道來~”


    孟毅旋即複言道:


    “據京師錦衣衛所報,建奴入京,以其滿八旗駐皇城,以蒙漢八旗分駐於內外城中。臣決議,以少量兵力圍堵皇城四門,阻斷皇城內奴兵。而後分割內外城蒙漢八旗,集結優勢兵力,逐一殲滅!”


    說著,孟毅指揮杆在沙盤上輕輕畫了一個圓,而後續言道:


    “待殲滅皇城外的蒙漢奴兵,臣便可收攏兵馬,以集結優勢兵力全力圍攻皇城內剩餘奴兵。即便一時不能力取,後續尚有朱成功所部水師為後援。而且皇城內必然少糧,且那時建奴大軍在外四下無援。即便隻是圍困,奴兵也必然撐不了多久。”


    說罷~孟毅收回指揮杆,望著朱慈烺輕歎道:


    “然而這一切皆僅是臣之戰術設想,實際執行時,必然多有變數,況且屆時奴兵多寡仍是未知,能否順利實施,臣亦無把握。”


    孟毅此時也僅是向朱慈烺敘述了謀取北京城的戰術構想,然而部隊至天津如何悄然登陸,能否順利隔斷天津與北京之間的聯係。


    要在突襲北京之前,不被北京奴兵提前獲知消息,亦是重中之重。


    而大軍能否在不暴露的情況下快速奔襲至北京城下,又能否順利奪取城門。


    這些,孟毅都未曾向朱慈烺言及。


    言之何用,徒增其憂慮爾~


    朱慈烺俯身凝視了沙盤良久,方正起身來,拍了拍孟毅的肩膀笑言道:


    “其實即便拿不下京師,但隻要我大明軍隊重現在京師城下,便足以震懾奴賊,使他們不敢再肆無忌憚的攻略我大明,如此,亦是勝利!”


    孟毅雖然知道這是朱慈烺在安慰自己,但這也確實是孟毅最初的戰略設想。


    “若真不能克複京師,臣也唯有盡可能的去擴大戰果,用以震懾奴酋了~”


    朱慈烺點頭笑應道:


    “昨日得報,朱成功已至鎮江,這幾日正在整合黃斐所部,不日便會抵達南京,到時其麾下便可有三萬餘眾,加之你所部兩萬兵馬,足有五萬之眾!所以,朕相信,你一定可以將這出戲唱好的!”


    “臣定不負陛下厚望!”


    朱慈烺對著孟毅微微一笑,繼而開始打量起孟毅的中軍大帳,見其中陳設的一些軍旗令牌等號令用度,朱慈烺不禁好奇心大起,拿起一副令旗觀摩把玩起來。


    把玩片刻,朱慈烺的目光便又被架在一旁的山文甲所吸引,繼而又在山文甲旁,看到了那把由崇禎賜予孟毅的安定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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