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詭異的安靜氛圍中。


    林彥站起身,對台下的高木美裏道:


    “高木社長,伴奏已經做好了。”


    “需要我現在演唱嗎?”


    高木美裏訝然道:


    “林彥先生不需要創作歌詞嗎?”


    林彥指了指自己的頭腦。


    “在我聽到高木社長講述關於你父親故事的時候,歌詞就已經在這裏了。”


    高木美裏由衷讚歎道:


    “林彥先生果然是天縱奇才!”


    “我現在非常期待這首歌曲。”


    “辛苦您了!”


    在這偌大的會場裏,數百人在台下坐著,兩個人說的話,竟然能夠清楚地聽到回音。


    林彥對高木美裏點了頭,轉向工作人員:


    “你好,麻煩幫我把伴奏播放一下,謝謝。”


    現場的音響師走上前來,小心翼翼地接過林彥手裏的電腦,將之連接到了現場的音響上。


    打開伴奏文件,調整了一下音量的大小,之後抬起頭問:


    “林彥先生,您需要調一下麥克風嗎?”


    通常一般的歌手在現場演唱之前,都會調整一下麥克風的高、中、低頻參數以及音量的大小,使得最終呈現出來的聲音能夠更加穩定和突出自己的特點。


    尤其是唱功不佳的歌手,對這方麵要求要更加嚴格。


    因為適當地調整,是可以掩蓋一些唱功上的瑕疵的。


    比如唱歌聲音比較幹的人,稍微加重一些混響效果,就會使得聲音更加豐滿、更加具有空間感。


    林彥搖了搖頭:


    “不需要。”


    現場的麥克風和音響設備質量都是頂尖的。


    對於具有大師級唱功的林彥來說,他不要需太多電子程序的介入和修正。


    越能夠保持自然就越好。


    音響師比出“ok”的手勢:


    “好的,您準備好了的話,隨時給我信號。”


    林彥看到自己的愛人夏凝隔遠對自己豎了豎大拇指。


    心中一暖,回給夏凝一個微笑。


    隨後深呼吸,調整了一下情緒,對著音響師點了點頭。


    隨著林彥調整呼吸,台下坐著的所有觀眾也都不由深吸一口氣!


    今天晚上林彥的這場現場表演,究竟是奇跡還是笑話。


    現在即將揭曉最終的答案!


    音響師配合地按下了播放鍵。


    同一時間,林彥仰起頭,和洲語歌聲與伴奏驟然同時響起:


    “如果這一切都是夢境該有多好。”


    “至今仍能夠與你在夢中相遇。”


    “就像歸家取回遺忘之物一般。”


    “細細拂去將回憶覆蓋的塵埃。”


    聽到林彥的歌聲,許多人便不由心中一震!


    大家本以為,林彥來自梁洲,大概率會寫一首他自己比較擅長的普通話歌曲。


    剛才在台上和其他人交流時候,林彥全程也都是說的普通話。


    卻完全沒想到,林彥這一次竟然作了一首和洲方言歌曲!


    並且,他的發音是如此清晰標準。


    不需要字幕,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地聽到林彥在唱的是什麽!


    音樂短暫的停頓後,林彥繼續唱道:


    “幸福無可再挽回。”


    “是你最後告訴我。”


    “那些未對他人提及過的晦暗往事。”


    “如果不曾有你的話,那麽它們將永遠沉睡在黑暗中。”


    “我知道這世界上一定沒有。”


    “比這更令人難過的事情了。”


    聽到這裏,高木美裏不禁全身一顫,瞪大了眼睛。


    林彥竟然將她剛才所說的事情也寫進了歌詞裏!


    其實從林彥唱第一句開始,她就發現自己喜歡上了這首歌。


    林彥的歌聲,仿佛一下子為她打開了一個無比真實的夢境。


    在那裏,父親音容笑貌依舊,站在檸檬樹下對她輕輕招手。


    因此林彥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調,她都在用自己的全部心神去感受。


    越是這樣,父親依舊陪伴在身邊的那種感覺,就越是清晰。


    林彥的歌聲如同純淨溫和的溪水,不斷地通過高木美裏的雙耳流入她的心田。


    “那一天的傷悲。”


    “還有那一天的痛苦。”


    “連同深愛著這一切的你。”


    “都化作深深烙印在我心中的。”


    “苦澀檸檬的香氣。”


    “在雨過天晴前都無法歸去。”


    “時至今日,你仍是我的光芒。”


    當聽到這一段,沉浸在對回憶中的高木美裏,仿佛一下子來到將要與父親告別的那一天。


    她坐在病床前,親手將切開的檸檬喂給父親。


    明明生檸檬的味道是那樣的酸澀。


    父親臉上的表情,卻好像是吃到了天底下最甜的東西一般。


    窗外一束柔和的陽光投在父親的臉上。


    他對高木美裏露出了滿足的微笑,然後就像睡著了似的,閉上了永遠不會再睜開的雙眼。


    父親走後,高木美裏便將自己用冷漠層層包裹了起來。


    這個曾經熱情、大方、自信的女人,變成了別人眼中孤僻、無情、冷淡的怪胎。


    高木美裏不得不這樣做。


    她失去了唯一的依靠。


    無數人都在對她的東寶動畫株式會社虎視眈眈。


    從今往後,她隻能一個人孤獨地麵對。


    她必須要終日與至親離去的巨大悲痛頑強地對抗,不讓自己的情緒崩潰。


    今天站在台上和林彥的對話,是自打父親離開以來,她說最多話的一次。


    因為她清楚,林彥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音樂創作者。


    她想要為父親留下一首最好的歌。


    就必須要請林彥來寫。


    而此時。


    林彥的每一句歌詞與旋律,都唱進了她的心中,讓她心神為之激蕩不已。


    尤其最後這句“時至今日,你仍是我的光芒”。


    瞬間擊潰了高木美裏所有的防線!


    淚水猶如斷線的珠子一般從她的雙眼中不斷滑落。


    她無處可躲!


    唯一能夠做的,隻有伸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讓自己不發出哭聲。


    好在林彥沒有對高木美裏窮追猛打。


    副歌後,是一段平緩的間奏。


    間奏完成,林彥才重新提起話筒:


    “在黑暗中追尋著你的身影。”


    “那輪廓至今仍鮮明地刻印於心。”


    “每當遭遇無法承受的苦痛時。”


    “總是不禁淚如泉湧。”


    “你都經曆過什麽呢?”


    “又曾經目睹過什麽啊?”


    “臉上浮現著我不曾見過的神情。”


    高木美裏原本以為,這一次也會和以往一樣。


    哪怕眼淚已經不受控製,隻要自己不發出聲音,那無處不在的巨大悲傷就一定淹沒不了自己。


    卻不料,林彥重新開始的歌聲,又重新激起了無窮無盡的暗流湧動。


    每個年齡階段中記憶裏父親的身影,開始在她眼前不斷地浮現。


    小的時候,父親的身姿總是挺拔的,寬厚的肩膀猶如一堵可靠的城牆。


    後來有一天,高木美裏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比父親還要高了。


    漸漸地,父親的脊背不再那麽挺直,被歲月的重量壓成了雖然彎曲、但卻更加堅韌的弧度。


    再後來,父親原本寬厚的肩膀消失不見,變成了讓人無比心疼的單薄。


    佝僂在病床上。


    就像一張團起來的舊報紙。


    便是從那時開始,父親的臉上越來越多出現不舍、悔恨、不甘等等,許多高木美裏以前很少見到的表情。


    一幕幕的畫麵在高木美裏的腦海中閃過。


    她能夠明顯感覺到,體內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醞釀著。


    林彥的歌聲,正在不斷讓這股力量變得無法抵禦。


    “如果你正在什麽地方與我一樣。”


    “終日過著以淚洗麵的寂寞生活的話。”


    “就請你將我的一切全部遺忘吧。”


    “這是我發自內心深處唯一的祈願。”


    “時至今日,你仍是我的光芒。”


    當再次聽到“你仍是我的光芒”這句歌詞的時候。


    高木美裏的耳邊,仿佛響起了父親的聲音:


    “美裏啊,我的天使。”


    “想哭就盡情的哭吧!”


    “哭過之後,就把已經離開的我忘掉,開始屬於你自己的新生活,好嗎?”


    高木美裏終於再也無法壓抑!


    體內那股叫做“悲傷”的力量轟然決堤!


    “哦多桑(爸爸)!”


    一聲悲鳴衝破了她的手掌,然後化作一道接著一道,幾乎響徹場館的、撕心裂肺的嚎哭!


    “啊!!!”


    “啊啊啊啊啊!!!”


    ……


    (《lemon》米津玄師,詞曲米津玄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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