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不奇怪,在遊女屋過夜,怎麽會沒有女子招待?


    等候你的女子放下三味線,將你從雨的手上接過,然後體貼地為你擦洗,服侍你安穩地睡下。


    你在昏暗的燈火中看了她幾眼,因頭暈目眩,隻記得她梳著簡單的頭發,麵上敷著白粉,動作利落,可伸展之間總有些局促的樣子。


    “你叫什麽名字?”


    你入睡前下意識問了她一聲。


    她在你身邊和衣睡下,拘謹得很地縮成小小的一團,與你之間的距離也分得很開。


    你下意識想起她剛剛為你擦臉時候,微微顫抖的手。


    ——洪水猛獸。


    你突然反應過來。


    在身邊這個女子看來,你應該就是所謂的洪水猛獸吧?


    心下一哂。


    “紅。”身邊的女子小聲地告訴你,“大人,我叫紅。”


    紅?


    “是‘霜醉紅葉,遍染小倉山’的‘紅’?”


    你下意識問出聲來。


    “……”


    身邊的女子沉默了。


    你未曾在意。


    下一個瞬間,你已經昏昏沉沉陷入睡眠。


    可酒醉之人果然無法睡得舒爽。


    及到半夜,你因為胃部灼燒,醒來靠著床鋪作嘔。


    身邊的紅立刻起身,給你找來木盆和布巾,又倒了水過來,服侍你喝下。


    你飲水的間隙抬眼看她,這時候的你已經清醒許多,就見她臉上還帶著粗劣的女伎妝容,頭發也沒有拆,緊張地望著你,眼下有些瞞不了的疲累痕跡。


    “你沒睡?”


    她愣了一下,然後點頭。


    你放下水杯,仰麵躺下,感覺腦袋更加清醒起來,有入睡的衝動,但已經可以克服,身體的不適也舒緩許多。


    你閉著眼睛,隨意地詢問道:“就這樣度過一夜,可以嗎?”


    你其實並不在意遊女屋中遊女的生活,但禦藝所夫人安排紅來招待你,總不會真的就是指望她調教出來的女子和你互不相幹地度過一晚。


    有些緊張的聲音從身邊傳來:“我……我還會彈三味線,可以為您演奏。”


    你:“……”


    隨著穢物離體而來的清醒十分短暫,下一刻你就收起了體諒之心,再次昏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日起床,等你整理衣裝完畢,禦藝所夫人已經殷勤地趕到了你的屋子裏:“岩勝大人,昨夜過得還好嗎?”


    你將佩刀掛在腰邊,對她點了點頭。


    禦藝所夫人將另一邊靜默的紅拉到身邊站好,臉上的笑容帶上歡喜的真心:“紅這孩子讓您滿意,就再好不過了!”


    紅梳理著簡單的發髻,鬢發間插著木質的發簪,一手抱著三味線,一手被禦藝所夫人拉住,呆呆地站在那裏,低著頭不敢作聲。


    你整理衣襟的動作就停了一下。


    而這一瞬,禦藝所夫人已經準備將包好的禮金塞到你的手上,順帶來向你提出請求了。


    她果然嘴上說著:“以後請一定支持我們紅的工作……”然後將手掌裏的荷包往你這裏遞過來。


    在發現你無動於衷之後,她就將荷包遞給了一邊的雨。


    雨等待你的指令,不敢貿然接過。


    ——如果禦藝所夫人知道,昨夜其實什麽也沒發生,會很憤怒的吧……


    你下意識想到這一點。


    你看了一眼被禦藝所夫人拉到身後、那個低著頭沉默的女子身影。


    對著雨輕輕點頭,等他接過荷包之後,你開口表示滿意:“紅是個貼心的孩子……將這間房間和她為我保留下來吧,近來我還會光顧。”


    這是句實話。


    前田利殿下的戰令已下,戰爭最遠就是明年的事情。


    繼國家是國內素有威望的武家貴族,之前的比試又名聲大噪,戰爭將近,會有不少武士自動前來投靠,那些家道中落的其他武家貴族也會自動靠攏。


    戰爭是件壞事,但對於繼國家,隻要抓住機會,或許還是件好事。


    近來又是年節將近,你略一思量就能想到,最近會有多少人對繼國家的人提出宴請。


    如果緣一不願意出席,那麽你作為繼國家的長子,總該顧全貴族雙方的麵子情,前來到場。


    貴族間的交往就是這樣一種讓人厭煩的東西。


    考慮到即將到來的社交,在遊女屋裏保留一間專有的房間,也十分正常。


    隻是還要求專有的遊女侍奉……


    你看出來禦藝所夫人的驚訝。


    她看看身後的少女,又看看你,躊躇著,露出了為難的神情:“這孩子,我們花費了許多功夫才培養出來呢……”


    你按了按眉心,開始覺得麻煩起來:“稍後繼國家會將銀兩送來。”


    於是此事定下。


    後麵的時間裏,果然如你所料,雪花一樣的請柬往繼國家飛來。


    緣一和你的各種課程早就陸續完結,深冬時節領地內的稅賦同樣完結記檔,按理來說,你們都有大片的時間前去赴宴。


    父親對你們的社交一直表現出支持的態度,從不吝嗇費用支持。


    可惜緣一對此實在提不起興趣,對於同輩的貴族交往,又或者是遊郭裏的美貌遊女,他都表現出淡然的態度。


    你有注意過他有時候是跑出繼國府,在城裏一去就是一日,不見人影。


    ——難道是有幽會的女子?


    你考慮過類似的事情。


    可你和緣一提起過相關他婚姻的話題,他一點兒動搖也沒有,既沒有蠢蠢欲動,試探哪家的淑女可以考慮;也沒有愚蠢的固執,鮮明地抵製現在就定下婚約。


    他以一種既不抱期待又無所謂的態度和你說:“兄長安排就是。”


    你:“……”


    你都要因為他這副超然的態度氣笑了。


    他把你當什麽,他繼國緣一的人生管家?


    但若因緣一隨口的言辭而生氣,實在太不劃算,所以你按捺住煩躁,耐心地詢問他:“你對於未來的妻子有什麽期待嗎?”


    聽到這話,緣一歪著頭想了一會兒,似乎在認真思索,然後告訴你:“像母親那樣的女子。”


    母親是標準的名門淑女,美麗嫻靜,優雅端莊;像這樣的貴族女子倒是不難找。


    你如此思考的時候,緣一就慢吞吞補充了一句:“……像母親那樣溫柔善良的女子。”


    你:“……”


    就像貴族男子對外宣傳自己,一定是英武勇敢、胸懷寬大,貴族女子對外宣傳自己必然也是美麗嫻靜、優雅端莊。


    至於所謂的“溫柔善良”……


    並沒有這樣的考試,將所有成人的貴族女子丈量一遍,來判斷對方平日裏行事是否溫柔,品性是否善良……


    關係到一個人內在靈魂的性質判斷,以如今的社會規則來說,既無必要又異想天開。


    這麽說來,父親頭一次婚姻,就找到母親那樣的女子,實在是走了大運……


    你胡亂想了些有的沒的,最後還是給緣一安了份心:“父親一定會為你找一位和母親一樣的名門淑女,現在的淑女們……聽說都是連螞蟻都不忍心踩死的善良女子,想必和你想要的相差不遠。”


    “我知道了。”


    緣一臉上既沒有憂愁,也沒有期待,他回答的時候看著湛藍色的天空,瞳孔裏一片幹淨。


    他安靜地詢問你:“兄長你……對於未來的妻子有什麽期待嗎?”


    你眨了眨眼,一時之間沒有回答上來。


    你想要什麽樣的妻子?


    和父親說起緣一婚姻的事情,你並未考慮過自己,父親也並未關懷你的未來。


    作為緣一的家臣,你的未來,或許是和同為他家臣的武士之女聯姻,也或許是自己與名門淑女相好後聯姻,又或者是找到一個情投意合的……


    你搖搖頭,將奇怪的妄想甩出腦海。


    “一位優雅嫻靜的淑女。”


    你隨口給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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