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揉了揉她的腦袋,“行啦,別花癡了,趕緊回去休息吧,明天要放假呢!”


    皮皮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想要像平時一樣飛奔出去。


    但是酸軟的肌肉不允許她這麽做。


    於是,皮皮最後是“哎喲”、“哎喲”地扶著腿走出去的。


    眾人忍不住哈哈大笑,各自散去,孟平又趁機放慢了腳步,輕輕扯了一把周姝。


    周姝自然也放慢了腳步。


    今天周姝的眼睛有些腫,特意讓妝造師給她蓋了一下,孟平看出來了。


    “不開心了?是因為想起你姐姐的事情?”


    周姝的笑沒有散去,和大家在一起,總能讓她開心些。


    “嗯,但是念念姐已經安慰過我了,沒事的!”


    “可你眼睛都腫了,我說過的,如果你有什麽事情,可以來找我,我可以陪你。”


    兩人就這麽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慢慢地往房間走去。


    “真沒事,隻是有些情緒罷了,過會兒就好了。”


    “好。明天放假,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


    周姝猶豫了一下。


    “我想去見見我姐,好幾天沒看見她了,心裏有點掛念。或者......你和我一起去吧?”


    孟平不推辭。


    “行,沒問題。”


    將周姝送到房間門口之後,孟平輕輕撫了撫她的臉。


    “好好休息,別想太多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知道了,謝謝你。”


    “跟我不用說謝的。”


    周姝笑了笑,打開了房門,孟平很有分寸,並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他伸手去拉門把手,想要幫忙把門關上,卻猝不及防被周姝牽住了手,拉進了房間裏。


    周姝將他緊緊抱住,房門也被“砰”地一聲關上。


    房間裏沒有任何燈光,隻有對方溫暖的胸膛和有些劇烈跳動的心跳聲。


    女孩的脊背實在是單薄。


    觸碰的時候,都能隔著衣服感覺到她因消瘦而清晰的脊骨。


    孟平緊緊抱住了這個有些瘦弱的女孩子,那還帶著傷口的掌心一下又一下,輕撫著她的後背,像是要將她的恐慌一點點撫平。


    過了許久,周姝才平複了些許,而孟平沒有選擇趁人之危,隻是就這樣,安安靜靜地陪著她。


    “好些了嗎?”


    “嗯。”


    “還是要好好休息的,你一定是太累了。”


    “嗯。”


    孟平把周姝抱到床上,給她調好空調,蓋好被子,開著有些昏黃的燈光。


    然後坐在床邊,親了親她的額頭。


    “睡吧,我就這麽陪著你。”


    周姝牽著孟平的手,像是個失去所有防備的小動物,蜷縮成一團,慢慢睡去。


    而孟平時不時會在給周姝揉平緊皺的眉心,擦掉她在睡夢中的仍然從眼角滲出的眼淚。


    孟平不太會用花言巧語表達自己的愛意。


    這大概和他父親的教育方式有關。


    孟平是家裏最小的兒子,也是唯一一個有通靈天賦的孩子。


    隻是他的天賦比起父親來說,依然是要弱了許多。


    趕屍匠的家族沒落已久,而孟家到了孟平這一代,在他之上的幾個哥哥姐姐都已經結婚,但是所生的幾個侄子和外甥也都完全沒有任何通靈的能力。


    所以,孟家幾乎都可以預想到未來了。


    隻是孟平的父親不死心,隻要這個傳承一天沒有斷,他的父親就仍舊在堅持著。


    孟平從小就被自己的父親著重培養,在這個家族裏,父親唯獨會對孟平這個最小的兒子板起臉來。


    甚至母親想要關心他,疼愛他,也會被父親怒聲嗬斥回去。


    因為學習趕屍是不一樣的,不是背兩篇課文,讀兩個單詞就能過關的。


    所以孟平的父親總是很嚴肅地對待孟平。


    但人年幼的時候,總是不懂事的。


    孟平也是如此。


    他不懂自己的父親為什麽要對自己這麽嚴苛,卻對自己的哥哥姐姐那麽慈祥溫柔。


    甚至有一段時間,他恨過趕屍這個行業,也想要逃離這個家庭。


    但是所有的趕屍術,所有的咒語,甚至趕屍用的法器,他的父親都會親自傳授給他。


    那些被罰抄咒語的夜晚,熬夜通宵背咒文的時刻,他的父親都在身邊陪伴著。


    而每次拿著趕屍器練習的時候,父親更會時時刻刻盯著,生怕他出一點點差錯。


    而那些旁人都走不出的大山,那些崎嶇難行的路,更是父親帶著他一點點走過來的。


    孟平曾經覺得,父親是因為不愛自己,才會把這麽辛苦,這麽難學的東西教給自己,讓自己吃苦頭。


    直到有一次,他和父親一起去趕屍,中途遇到屍變。


    那屍體似乎是旱魃還是僵屍,他不記得了,總之非常凶險。


    當時他才14歲。


    在那具屍體朝他衝過來的一瞬間,他害怕得連逃跑都不會了。


    隻有父親衝了過來,擋在他的麵前,緊緊把這個年幼的幺子護在了自己的身後。


    那天發生了什麽事情,他真的不記得了。


    腦海裏能夠想起來的,隻有父親奮不顧身的背影。


    不過幸好,最後還是有驚無險,父親還是成功處理了險境。


    自那以後,他覺得自己的父親,好像哪裏有點不一樣了。


    至少在寒冷的冬天,早起和父親一起晨跑的時候,孟平不再一臉委屈。


    幾年前母親去世的時候,父親一夜白了頭。


    在病床前看著蒼白瘦弱的母親,孟平想要像哥哥姐姐一樣,說些好聽的話哄哄母親,可他不知怎麽地,就是說不出來。


    他隻知道要緊緊牽著母親的手,和父親一樣。


    母親看著他,渾濁的眼睛裏溢滿了淚水,隻交代他一定要平平安安,就倒在了病痛之中。


    從此,孟平的父親更加沉默寡言了,連對著兄長和姐姐們,都變得寡淡了許多。


    相反,對著這個小兒子,父親的話似乎稍微多了些。


    比如“吃了嗎?”,“天冷了,多穿件衣服”,“疼嗎?”之類的。


    但父子之間的交談依舊很少。


    再後來,孟平收到豆音官方的邀約,來到了這個節目。


    更有了救周姝姐姐的那一回經曆。


    那是他第一次進入大山裏,不為了趕屍,隻為了救人。


    他永遠忘不了周姝那雙祈求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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