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韓秋吃驚時,卻見水深流靜的河麵上,從山麓間的樹尖頂上,三條婀娜多姿的人影,衣帶飄飄,翩躚而來。


    不正是顧龍櫻、謝秋豔和白素雪,更是何人?!


    隻見三人仙姿綽約,淩空俏立於河麵之上,臉上露出疑惑神色,左右顧盼的,像是尋找什麽。


    韓秋一瞬間便已明白,定是她們發現自己不見,不知用了什麽方法,追蹤到此。


    他心中大喜,忍不住一邊高擺雙手,一邊呼喊道:“師父、師姐,我在這裏!”也不知她們聽不聽得到。


    驀地,卻見銀光一閃,那光幕消失不見,岩頂上又自恢複原狀,隻有暗漆一片。


    韓秋轉過頭,隻見水憐幽緩緩地收回揮出去的手臂,輕聲道:“你的師父倒也有幾分能耐,居然能追尋到此,不過,你叫再大聲也沒用,這裏與外界隔絕,她們不會聽到的……”


    韓秋原本已然有幾分認命,隻想著,若實在無法逃脫,就跟著水憐幽去那水晶宮當完那“播種者”,再行返回。


    此時見到顧龍櫻、謝秋豔為自己擔憂掛慮、不惜奔波苦尋,心中實在又是感激,又是自責。


    鬥誌再起,昂然道:“水姑娘,我師父和師姐來尋我啦,她兩人的修為高出我數倍不止,要殺你也是輕易而舉的事,你放我出去,大家各走各道,此事就此作罷,不然……”


    水憐幽道:“不然怎樣?”


    韓秋說了這麽一通,當然知道說服不了她,隻不過在內心深處,始終覺得她給自己吞了那“海火子”,受益不淺,也算領了一份恩情,未到迫不得已,實不願意動手。


    也許……僅僅因為她太過漂亮……


    但話已至此,再無回轉餘地,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當下再度祭出眉心劍,他劍尚未飛出,水憐幽卻已微微一笑,道:“你想用同樣的方法,可我卻不會上當了……”


    韓秋正色道:“你錯了,怎麽說,你也於我有恩,我若要離開此處,自然要堂堂正正打敗你,絕不會以計取巧,以謀取勝。”


    水憐幽愣了一愣,淡然道:“你不必如此,你能逃出此處,那是你的本事,無論用什麽方法,我也不會介懷!”


    韓秋道:“好,看劍!”眉心劍激射飛舞,直取門麵而去。


    水憐幽不慌不忙,淡然道:“想不到兩年前,我從幽海將你救起時,你還是一個尋常的普通人,短短兩年時間,就已學會這等本領,可惜我雖然不太擅長打鬥……”


    一邊說著,一邊玉手輕揮,隻見她袖口之中,金光閃爍,飛出一根似槍非槍、似戟非戟的金色長柄武器。


    那武器與韓秋施放的眉心劍,在半空中,迎頭撞擊,鬥在一起,一息之間,已然數次離合,發出鏘鏘的幾聲巨響。


    以韓秋的境界修為,其實還不足隔空禦劍。


    但那眉心劍乃一道上古劍意所化,機緣巧合之下,被吸納於眉心間的穴位,又以身上靈力所滋養,也算韓秋靈氣外化的一部分,所以能以心意驅動。


    兩者的關係,就好比眉心劍是韓秋所養的寵物,不過人能指揮寵物,卻不能心意相通。


    韓秋與這眉心劍雖還不能心意相通,但也算能感同身受。


    那水憐幽的金色武器不知是何物鑄成,堅硬無比,其中所蘊含的力道,遠勝於韓秋的眉心劍,至於速度,更難忘項脊,倒似故意使得慢一些,以迎合自己似的。


    隻短短的一回合,韓秋便知自己犯了兩個重大的錯誤:一是高估了自己,二是大大低估了水憐幽。


    隻怕這水憐幽的修為與師父顧龍櫻的修為也在伯仲之間吧?!


    雙方使喚各自兵器在空中又鬥了一會。


    韓秋的眉心劍是靈氣外化,並無實質,水憐幽的金色武器卻是實打實的玄兵利器。


    兩者每相擊一次,眉心劍便損耗一分、削弱一分、黯淡一分。


    與此相對,金色武器卻絲毫無損,時間越長,便越占上風。


    不一會韓秋便已額上冒汗、胸口發悶,如遭重擊。


    他自然清楚,這還是在水憐幽故意相讓的情況下,才能勉強支持這麽一會。


    不由心生沮喪,忖道:“虧我先前還躊躇滿誌,自鳴得意,隻怕我這點道行,去了宗門大比,也還是丟臉!”


    於是雙手一攤,喚回那眉心劍,一屁股坐在地上,氣道:“不打了!”


    水憐幽愣了一愣,也收回那金色長兵。


    韓秋道:“不公平,你仗著兵器厲害,我當然鬥不過你,有本事就和我空手比劃比劃!”


    原來他見水憐幽下半身為魚,在水中當然來去自如,但在陸地上,連站起也是困難,更不必說騰挪轉移,若能與她近身搏鬥,自己無疑占了個天大便宜。


    水憐幽猜出他心中所想,道:“你是欺我沒有雙腿,不能行走,想以此勝我?!”


    韓秋心中算計,被一言道破,老臉一紅,嘀咕道:“你比我年長那麽多,修煉的時間也比我長,比我厲害,正常不過,你有本事就和我師父打去,看是你厲害,還是我師父厲害!”


    水憐幽道:“我雖然遠離人世,隱居於幽海暗處,但你師父的大名也如雷貫耳,我當然比不過她……”


    韓秋奇道:“你也知道我師父的大名?!”


    水憐幽道:“這有何奇怪,幽海之中,既有各種靈藥仙材、奇珍異獸,自然就少不得有修道之人往來尋覓,我躲在暗處,聽他們談話,對修真界中的一些奇聞逸事,慢慢地也知之甚詳……”


    她見韓秋側耳傾聽,顯得極感興趣,便接著道:“你師父是懸鏡派前掌門之女,長相頗美,又慣用一條紅綾作為武器,所以年輕時被人稱為紅綾仙女,但其性格潑辣狠毒,受不了一點委屈,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許多修道之人都吃過她的虧,所以背地都叫她紅綾魔女,是也不是?!”


    這點韓秋倒從來沒有聽顧龍櫻和謝秋豔提過,不過想想顧龍櫻的性格,想也不意外。


    水憐幽接著道:“我在幽海裏,就曾經遇見吃了你師父苦頭的人,在一起商討,說要找你師父的晦氣,隻不過你師父這幾年修心養性,在懸鏡山上苦心修行,少與外界往來,他們才不得已作罷……不過,我看他們都是怕了你師父,才故意這般說辭……”


    韓秋道:“哼,他們要敢打我師父的主意,首先要過了我這一關!”


    水憐幽微微一笑,也不知笑韓秋不自量力,還是笑他一股孩子氣,道:“你師父如今貴為懸鏡派的八大長老之一,修真界中,誰敢輕易找她的麻煩?!”


    韓秋自入門以來,一直在謝秋豔的指點下,修行苦練,對修真界中的各種掌故、門派勢力知之甚少,偶爾聽謝秋豔提起,也是蜻蜓點水一般。


    隻知道懸鏡派是當今修真新興五大劍派之一,為正道的中流砥柱力量之一。


    至於五劍劍派,實力排名如何,懸鏡派居於第幾位,一概不知,聽到水憐幽對師父“懸鏡派八大長老之一”的名頭稱譽有加,不由好奇問道:“八大長老很厲害嗎,在五大劍派中也沒人敢惹嗎?”


    水憐幽道:“八大長老,同聲同氣,八位如一,得罪了一個就等同得罪了八個,你說厲不厲害?!”


    韓秋道:“一門所出,自然要相互扶持!”心裏卻想起顧龍櫻與莫龍馥之間的間隙,暗忖:“也許外人看來這八大長老鐵板一塊,實則卻窩裏鬥,鬥得不亦樂乎呢!”


    水憐幽道:“我聽他們說,你懸鏡派八大長老實力有高有低,但無一不可獨當一麵,除了當今幾大門派的掌門、長老,還有一些隱世不出的大能隱修,誰也不能敢說穩壓他們一頭……”


    韓秋道:“你既然對修真界的事那麽清楚,那我問你,五大劍派分別是哪五大,誰的實力最強,誰的實力最弱,除了五劍劍派之外,修真界還有其他別的什麽門派?”


    水憐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說:“你在懸鏡山修行一年,連這個也不知道?”


    韓秋道:“你這樣看我幹嘛?!”


    水憐幽道:“這些你師父沒有和你說嗎?!”


    韓秋道:“你不管我師父有沒有對我說,你答我便是了,現在是我考你,看你是不是在吹牛……”


    水憐幽笑道:“你要考我,倒可以出點有難度的題目,這些眾所周知的問題,可難不倒我……”


    見韓秋鄙夷地翻了個白眼,不以為意地接著道:“五大劍派分別是墨海派、玉真派、慈航派、懸鏡派和赤練派,你們懸鏡派與慈航派排在墨海與玉真之後,都是爭三的存在……


    “至於五劍之外,還有從前執修真牛耳的三大門派:昆吾派、少阿派、雲隱派……這三大派屹立千年不倒,根深枝廣,三百年前,正邪大戰後,折損了不少好手,一度式微,不然也輪不到五劍冒頭……不過就算如此,三大派還是隱隱壓著五劍一頭……”


    韓秋好奇道:“那你聽說過一個叫流雲閣的門派?”


    水憐幽道:“流雲閣?是不是那被你們稱為邪道三教之一的流雲閣?這個我也隻耳聞一二,隻不過知之甚少……”


    韓秋問道:“邪道三教?除了流雲閣,其他兩教是?”


    水憐幽道:“好像叫做星隱門和花間派……我在幽海中,偶爾也會遇見邪道三教的門徒,不過和你們五大劍派、三大派的弟子們不同,他們一向行蹤隱秘,來去匆匆,同伴之間也少有言語,我又不能逼他們說話給我聽……”


    她頓了頓,接著道:“也許是因為他們被正道打敗之後,個個都心情鬱悶,仇大苦深,沒什麽心情說話,不像五大劍派弟子們那般,青春得誌,喜歡高談闊論……”


    韓秋對這些不甚感興趣,隻好奇問道:“你既然對修真界了解這麽多,那我再問你,當今世上,誰是修真界最厲害的人?”


    水憐幽苦思道:“誰是修真界裏最厲害的人?!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據我所聞,墨海派的文聖邱鳳齡、昆吾派的劍聖李唯、少阿派中的石聖無瑜禪師、星隱門的邪聖梁思魚、散修中的符聖趙思明……被稱為當今的五聖,是天下修真者的魁首……”


    韓秋問道:“我懸鏡派的掌門仙童老人葉滄溟比他們如何?”


    水憐幽道:“我隻聽他們評論,葉滄溟比他的師兄始終差了一線,他師兄顧滄海號稱火聖,原本與其他五聖齊名,隻不過過早隕落,不然懸鏡派的掌門也輪不到他來當……”


    韓秋心想:“顧滄海、顧滄海,莫不這就是師父的爹爹?!”不由問道:“這顧滄海是怎麽死的?”


    水憐幽道:“這我可就沒有聽說過,這事大概隻有你們懸鏡派中的人才能得知……”


    韓秋忽然想到什麽,道:“不對,你說你是在幽海中,聽到那些來尋找奇珍異寶的修道之人的談話,才知道這些事情,但這裏有個天大的漏洞……”


    水憐幽道:“什麽漏洞?”


    韓秋道:“既然是修道之人,那怎麽會沒發現你在一旁偷聽,要不就是你撒謊,要不就是你的修為比他們都高,所以才不被發現……”


    水憐幽哂笑道:“那你就錯了,我的本領是一出生就有的,是海母為了方便我尋找播種者而賦予的,若論修為,自然比不過他們當中一些人,不過我有一個本事,是他們所有人如何也比不上的……”


    韓秋看著她,微微露出得意的樣子,腦海中一道亮光閃過:“鬆鼠!對了,你是附身在鬆鼠上,靠近他們偷聽的對不對?!”


    水憐幽道:“你隻猜對了一半,難道我隻能附身在鬆鼠上嗎?魚、鳥、蟲、獸,凡所未曾開化啟智、未得修煉通靈的,你怎麽知道我就不能依附其身?!”


    韓秋想起自己追逐那鬆鼠,初次見到她的情形,道:“你這道法雖然神奇,但卻要與被依附者肉身相觸,才能奏效,對不對?”


    水憐幽點了點頭,道:“這一點確實有些不便,但也足夠用了。”見韓秋臉上顯出些向往的神色,道:“怎麽,你想學嗎,我可以教你。”


    韓秋道:“你肯教我?!”


    水憐幽道:“有何不肯的,你是我為海母辛苦尋得的播種者,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上天對我的恩賜。”


    韓秋道:“我可不是你的恩賜,我……”


    水憐幽道:“怎麽,你還想與我打?你的師父、師姐們都已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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