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秋豔見那什麽少宗主的,仿佛對映雪峰地形十分熟悉,領著冷豔女子,一路向著藏書閣直奔而去。


    這藏書閣收藏著宗門所有秘籍的真本、原本,比之懸鏡主峰的拓本藏書閣更為重要。


    可以說,這藏書閣便是映雪峰存在的意義,若然出了什麽差池,隻怕莫師伯她們又有借口對師父發難了。


    雖然這藏書閣有花林迷陣保護,又有前人設置的重重禁製,但那少宗主的修為,顯然非同一般。


    看他的樣子,隻怕其修為境界,猶在自己之上。


    謝秋豔不敢冒險,隻想著待他兩人進入迷陣,再配合陣法與之周旋。


    哪知那少年卻已發覺她的追蹤,朝那冷豔女子使了個眼色。


    女子會意,隨即在一塊空地停了下來,轉過身來,冷冷地對著藏在林中的謝秋豔道:“來都來了,何不現身相見!”


    謝秋豔見那少年走遠,暗歎了一口氣,從林中走了出來。


    那女子一見謝秋豔,眼前一亮,不禁為她的驚世容顏所驚歎,隨即便想:“若是讓我的小寶貝們,在這張美麗的臉蛋上狠狠地咬上幾口,不知該是怎樣一種風光?!”


    一想到這絕美的麵容被她的“寶貝們”撕咬得千瘡百孔、生瘡流膿、腐爛不堪的場景,女子心中忍不住產生一陣快感,忍不住嘶的一聲,一條又黑又長的信子,從紅豔嘴唇吐出,快速地在嘴角舔了一下。


    謝秋豔修眉一挑:“蛇妖?!不對,她身上並沒有一絲妖氣……難道是蛇妖與人類的後裔——蛇女?!”


    想起在古籍記載,中州的西部,有一處名叫巴陀的古村落,其間有蛇妖蟄伏,喜歡擄掠人族女子交合。


    其所誕後裔,若為男孩,則吞而食之,若為女子,則交還人族村落撫養,是所謂“蛇女”是也。


    “蛇女”容貌多豔麗,體態言行與人類無異,唯一區別,便是舌頭底下,另外長有蛇信,會在情緒激蕩、極度歡喜或憤怒之際,忍不住吐出。


    不過早在幾百年前,中州一統時,那巴陀的蛇窟就已被朝廷燒毀,其地已鮮有蛇女的誕生。


    傳說中,這蛇女能與蛇類語交,天生便會操蛇之術,其修煉的法術也多與蛇類相關,十分詭異狠毒,不能以一般修行境界衡量。


    女子大多天生懼蛇,即連謝秋豔也未能免俗,因而不由暗自提神,看她有何能耐。


    隻聽背後一陣聲響,卻是白素雪追了過來。


    “謝姑娘,我來攔住她,你快去追那什麽少宗主的……”


    原來這幾日以來,趁著趕路之際,謝秋豔已為她選了適宜的法門修煉。


    她的肉身融合蜘蛛妖的精血妖力,又經龍髓浸泡,吸取了大量蛟龍靈力,早已脫胎換骨,按照境界而論,其實早已跨過開元境,而至氣動境了。


    她體內靈力之充沛,甚至並不亞於修煉多年的謝秋豔,隻不過難及其精純,火候威力大有不如。


    但她悟性極高,一經點撥,便如開了天眼一般,一道通、道道通,對體內的靈力,運用得頗為自如,就差那一點應敵經驗。


    謝秋豔看了她一眼,心忖道:“她修煉日淺,底蘊雖深,但道法不熟,隻怕遠遠不是這女子的對手……”


    白素雪見她麵露擔憂之色,心裏一陣歡喜,催促道:“謝姑娘,不必擔心,我死了這麽多次都沒死成,說明上蒼還要留我在你身邊好好伺候呢。”


    謝秋豔心想:“她的話倒也不無道理,她的肉身融合蜘蛛妖與蛟龍的精華,一般法器難以傷害分毫,何況這蛟龍本是萬蛇之祖,天然有血脈壓迫,她身上沾染蛟龍氣息,雖然未必鬥得過這女子,但保命應不成問題……”


    當下微一點頭,輕聲道:“你多加小心,千萬保住性命!”縱身追去。


    那冷豔蛇女豈容她輕易離去,喝道:“想走,沒那麽容易!”也不見她身形如何變動,肩膀上兩道暗影飛出,向謝秋豔激射而去。


    白素雪早已留心她的舉動,見此情形,雙手一指,指尖兩道白絲冒出,擊中那兩道暗影。


    那兩道暗影被白絲寒氣凝固,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卻是兩條三角頭型的毒蛇。


    冷豔女子微微一驚,蛇性畏寒,她所修煉的萬蛇秘術,最怕的就是遇上靈力為冰寒屬性的對手。


    不過,她倒也不是沒有料到這種情形,不怒反笑道:“好,你敢傷我的寶貝,今晚就叫你命喪於此!”


    當下身上衣裳窸窣作響,仿佛有一條長蛇在底下蠕動,女子臉上也露出痛苦而又快樂的神色。


    白素雪自然知道這種表情有何意味,心中暗暗奇怪。


    隻見女子臉上一陣潮紅,忽然那長蛇沿著她的手臂,爬到手背之上。


    白素雪這才看到,那果然是一條兩寸來粗、一尺多長、通體雪白,長著金色瞳孔的白蛇。


    白素雪來不及猜想,這女子是如何將這大的一條蛇藏在身上而一點跡象也沒有的,但見那白蛇一落地,便隨風而長,變得長逾數尺,身如桶粗。


    隻見它興奮圍著女子盤繞而上,嘶嘶吐著信子,在女子雪白的臉頰上舔了舔,形狀極為親昵。


    女子如同懷抱情人一般,抱著白蛇,輕輕撫摸婆娑,臉上盡然一番迷醉表情,用極溫柔的聲音道:“我的小冰冰,別鬧了,快去替我把這惡女人殺了!”


    白素雪也是第一次見此地場麵,隻想:“這女子為了使白蛇聽命,不惜作賤自己的身子,看來這白蛇定然十分了得。”


    心裏一陣緊張,掌心不由冒出汗珠……


    卻說謝秋豔越過蛇女,往那少宗主追去,正好見他舉步走入花林迷陣之中。


    這花林迷陣原是映雪峰第一任峰主的傑作,以花木為陣,其根須下汲山嶽靈脈,其冠萼上承碧落清虛,引天地為輔,便是修為通天,入迷陣而不循其規矩而行,也難免失路迷津。


    謝秋豔心中一喜,跟了過去,隻想待他在林中四處亂竄而不得其路,心煩氣躁之時,再現身與之相鬥,也算占了不少便宜。


    高手過招,拚的是修為,也是心境。


    殊不知她有了占便宜一念,已然是未戰先怯,輸了一分。


    尤其是當她見那少年竟然似是對這花林迷陣甚是熟悉,舉步之間,絲毫不見猶豫。


    每一步、每一個轉身又無不符合陣法的奧義,頃刻之間,便要穿過迷陣來到那藏書閣前了。


    她心中更是大亂,容不得思慮,縱身而出,落在了少年前方:“站住,你是何人,敢擅闖映雪禁地!”


    少年隻是皺了皺眉頭,神情卻依然冷漠如故,道:“你就是那顧龍櫻的座下弟子,號稱白蓮靈體的謝秋豔?”


    謝秋豔一愣,自己從未見過此人,他是如何認得自己?


    但見他一副少年老成、神情冷漠,仿佛與周遭一切格格不入的樣子,心中更是凝重,這人的修為恐怕遠遠還在自己的猜想之上。


    “不錯,你是何人,為何對這迷陣如此熟悉?!”


    “你問我為何對這迷陣如此熟悉?”少年臉上露出回憶神色,淡淡道,“這迷陣乃我昔日與故人一同布置,焉能不熟?”


    謝秋豔道:“放屁,這迷陣乃是五百年前,我映雪峰第一任峰主的手筆,彼時連你家祖宗都不知在何處,何敢張口就來,也不怕閃掉舌頭!”


    少年也不生氣,道:“我的名號為世人所忌,你自然不知……小姑娘,你大可問問你家師父,紅月公子何惜道是何人……”


    說著,又露出一絲落寞疲倦的神色,緩緩道:“好了,閑話已已,念在故人麵上,你且讓開,我暫且還不想傷你……”


    謝秋豔自然從未聽過什麽“紅月公子何惜道”的,但不知為何,對這少年的話卻也信了幾分,情知接下來必是一番惡戰,凜然正色道:“師門重地,豈容他人踐足,恕我難以從命。”


    那紅月公子何惜道歎道:“眼下我這副身體的靈力修為雖不如你,可惜我修煉的月瀆心法,正好是你淨世白蓮咒的克星。


    “你道心雖純,卻太著皮相,加上性子執拗,白蓮聖體未臻至善,猶有間隙可入,嗚呼,我雖不欲毀你,奈何天道無情……”


    謝秋豔一怔,這人說的話和掌門師祖的點評如出一轍,如何第一次見麵,他就知自己性子執拗、白蓮聖體未臻至善?!


    她平日與人打鬥,和顧龍櫻一樣,慣用懸鏡山人人入門時皆會修習的金光訣,實際上最厲害的卻是與她本命契合的淨世白蓮咒,但迄今為止,一次都還沒使出過。


    但見何惜道漫不經心般,舉步便要向前,謝秋豔也不廢話,心隨意動,金光劍訣凜然射出。


    哪知那威力無匹的金光飛至何惜道身前三尺,空中忽如平水驟起漣漪,寒光一閃,金光已如石沉水中,消失不見了。


    不過,那金光雖被他輕易擋了下來,他也未討到好處。


    隻見他身子微微一晃,嘴角流出一絲血跡,歎道:“不錯,這簡簡單單的金光訣,在你手中使出,竟也有如此威力,可惜我這副身子太不爭氣,不然與你硬碰硬地鬥上一番,也算痛快一事!”


    他一邊說著,腳步卻並未停止向前。


    謝秋豔再欲出手,卻見他輕輕一抬頭,那瞳孔中的光芒,如深淵中的寒星,冷冽而飄忽。


    仿佛就在這一瞬間,萬物竟似靜止下來。


    一股無比壓抑、濃重的氛圍,如同浸入冷水中的屍體開始滲出腥臭血水,緩緩地渲染開了鋪天蓋地的暗紅。


    世間萬物,竟全似被血染一般。


    除了絕望的、躁鬱的、沉悶的紅色,再也沒有別的顏色。


    這鮮血從頭上的天空,既緩慢而又無可抗拒地往下流淌:雲朵、樹木、石頭、空氣……


    謝秋豔覺得仿佛身處一個狹隘、封閉的空間之中,一時間竟無處可逃。


    她從未感到如此危險,以至於下意識地使出眼下所能使出的最厲害一招:“白蓮降世”。


    她全身的靈力仿佛也感到這種危險,一時間充盈流轉,激蕩澎湃,身上的衣裳無風自鼓。


    隻聽電流般的滋滋響聲,身邊數尺之內,綻開朵朵透明的白蓮。


    其所立足之處,更是從地底生出一朵巨大無比的白蓮,層層玉瓣,勝似冰雪剔透,紛紛張合,如同屏風般,將謝秋豔包裹其中。


    謝秋豔端坐蓮台,手撚蓮花訣,遠遠看起來,倒像成了那白蓮的紅色花蕊,顯得如此莊嚴聖潔,叫人望之心生膜拜。


    那白蓮的柔光所照之處,萬物皆恢複了原色,那暗沉朱紅一時難以侵入。


    隻聽那何惜道哈哈大笑道:“妙哉、美哉,這白蓮法相果然臻矣至矣,若非為了一睹此等美景,我輩何必負沉軀,勞形於天地間?!


    “可惜,這白蓮炫目過甚,仍然未得返璞歸真之奧妙,若是再給你十年八年的時間,定能洗盡鉛華,達到本我潛化的境界……”


    他一番侃侃而談,輕鬆無比,看來是遊刃有餘,胸有成竹,而謝秋豔則一身靈力全然維係在這白蓮靈體之上,勉力支持,竟然開口說不了話。


    那暗沉朱紅色又如鏽蝕侵染,再度緩緩推進。


    謝秋豔心中大急,卻又無計可施,更在此時,又遠遠傳來一聲慘呼,像是夢露娜所發,不知是不是為敵人所傷。


    謝秋豔心神一懈,頓時一滴暗紅朱色,如同顏料一般,不知從何處滴落白蓮花瓣,化作絲絲血痕。


    ……


    韓秋和水麒麟原想戲弄一番那變作大猩猩的鐵堂主,怎料那鐵堂主反將一軍,以泥土化作暗器,擲向兩者,便棄而不顧,轉頭向夢露娜發難。


    韓秋見夢露娜雙肩落入鐵堂主鐵掌之中,暗悔不該如此兒戲,顧不得那堪比飛矢利箭的泥土向身上射來,眉心之劍轟然飛出,向那鐵堂主擊去。


    那邊水麒麟見夢露娜有難,同樣顧不得自身安危,急得一股水柱從口中激噴而出。


    兩者雖然反應迅疾,但與那鐵堂主和夢露娜始終有一段距離,因而都慢了一拍,隻見夢露娜神色惶恐,一聲尖叫,眼看雙肩就要被那鐵堂主捏碎。


    那鐵堂主也以為得手,正當興奮之際,猛地眼前一花,雙掌與夢露娜雙肩接觸間,一陣光芒刺眼,陡然一陣劇痛傳來。


    還沒回過神來,那水麒麟的水柱、韓秋的飛劍又各自打在了身上。


    隻聽一聲巨響,他那偌大的身形被震得高高飛起,又重重地摔落在泥濘之中。


    他猛然站起,不可置信地看著被燒得焦黑,發出熟肉香味的雙掌,一陣急氣攻心,哇地吐出一口鮮血,跪倒在地上。


    半晌,才氣急敗壞咆哮道:“小娘皮,居然敢扮豬吃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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