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除了喜悅,更多的是緊迫。


    柳梧璿坐回到床上,碗筷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響,柏涓滌背對著他,正在清潔它們。


    “我還以為像你這樣的大少爺,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呢!”


    柏涓滌也不生氣,隻是隨口解釋道。


    “嗬,在幾年前,我還不是什麽少爺,那時候沒有柏家,從來都是有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何談有碗來洗。”


    “……”


    柳梧璿回想起方才吃飯的時候,柏涓滌對著不小心潑灑在桌子上的飯粒皺了皺眉,若不是這桌子太不幹淨,他也許會將它們重新夾回碗裏吃掉。


    “我隻主張不浪費,並不主張過度節儉。”


    沒聽見柳梧璿再搭話,他又如此補充道。


    “我想也是。”


    ……


    洗罷,柏涓滌從袖口裏抽出一隻帕子,與他現在所穿的衣服同樣的墨色,同樣的,還有重新回歸在他腰間的那把黑色短劍。


    柳梧璿頭一回如此近距離看到那把劍,名副其實的短劍,做工考究,劍鞘通體墨黑,在火光的照射下,表麵如墨般反射出水光,除此之外,條條毫無章法的燙金紋飾像是烙印在其上,無形中又為其增添一分神秘。


    “給我說說你的劍吧!”


    “望見你看得出神,我正有此意。”


    柳梧璿自覺往牆邊靠了靠,拍拍床邊示意他坐過來,柏涓滌擺擺手,抽了條凳子,像昨天那般坐在床邊,從腰間取下短劍,用左手托住它。


    “你之前有聽過它的故事嗎?”


    “聽朵兒提起過,據說它是你撿來的。”


    “外傳竟然是這樣的?真是荒唐又不失有趣!”


    “確實,看這材質的品相,哪輪得到做成劍被人撿去。”


    “你知道這是什麽材質的?”


    “不知道,但看上去很漂亮,而且它比重很大,應當是什麽珍稀礦石。”


    “嗯,但它不是礦石,是天外隕鐵製成的。”


    “原來如此,怪不得它那麽重。”


    “你聽過露曦山嗎?”


    “在書上看到過,是在雨朝的南部吧,和禦雨軍們目前所在的明燭山相鄰。你是在那裏撿到它的?”


    “不錯,早年,我和父親在外走生意,那時候,金夏赫赫有名的柏家,隻有我和父親兩個人,不過從那時起,父親就已經在做金屬器的掮客了,這些金屬器,大多是前朝覆滅時,流落在外的宮廷禦用禮器,因為來路不幹淨,見不得‘光’,若是想交易,隻得有像我父親這樣的人,來鑒定介紹。”


    “偶然有一次,我和父親走到露曦山附近,在一片林子裏迷了路,我們沿著一個方向走,不知是向裏還是向外,後來得知,我們一直走到了最深處,當時,我們走了好幾個時辰,走到日落西山,天色暗了下來,山林蒼鬱,按照常理,一般會有猛獸盤踞,所以,父親提議再走半個時辰,若是遇到幹淨的水源,就暫時停歇,等到天亮再做決定。”


    “讓我們沒想到的是,沒走一會,真讓我們遇到了水源,那是一口深潭,父親將手探進去,感受著水的波動,他喜出望外,這潭連接著外部某處的活水,是一口活潭!這代表著潭水不僅幹淨,而且還可能有魚,這下我們暫時吃喝都不愁了!”


    “潭水所在的地方,地勢高,周圍被堅固的花崗岩包裹,易守難攻,若是真的遇到野獸形單影隻,倒也好對付,但若是一群,那就隻得聽天由命了。”


    “父親很快將四周清出一塊空地,升起火,我則到林子裏折了根樹枝,扯了些衣服上的線做了魚竿,坐在潭口一塊大石頭上釣魚。”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正值酷夏,知了叫個不停,坐在潭水邊,陣陣寒意驅走了熱氣,昏昏欲睡的我根本沒注意到上魚了,一個不留神,那魚連帶著竿和我一起拖進水裏,現在想起來還是有些後怕,那魚哪來那麽大力氣!”


    “當時情況危急,我在水裏直往下沉,父親在潭邊大張著嘴,我能想象到他在喊些什麽,但我聽不見,潭水冰冷刺骨,除了視覺,其他的感覺幾乎都像是被凍結了一樣。”


    “我掙紮著向上劃水,但無濟於事,隻是沉的慢了些,情急之下,我沒放開那根魚竿,另一頭拽著它的魚,像是一個放紙鳶的孩子,水是狂風,孩子在狂風中收著紙鳶的線。”


    “我便和那魚拚力,雖然我不知道當時為什麽要那麽做,現在想想,大抵是因為那時,我已經意識模糊,往回拽那樹枝完全是出於本能。”


    “就在我閉上眼睛,接受天命的那一刻,突然一股勁力在我背後徒生,先是將我向下極速拽了幾下,又轉而拖著我極速向上遊去,潭麵上的光斑越來越大,我終於支持不住,昏了過去。”


    “後麵發生的事,都是父親告訴我的。”


    “據他說,我是被一條長約一丈,寬三尺的巨大黑魚馱在背上送出水麵的。”


    “出水的時候,我的手中還握著魚竿,魚線的那一頭被那黑魚含在嘴裏,父親一把把我拎過去,拽著我的腳踝,倒提著我往外吐水。”


    “我吐了幾口水,便又昏睡過去。”


    “父親見我沒事,回過頭去又看那潭水,卻沒想那魚沒遊走,反倒伸出個頭來直勾勾看著父親。”


    “父親向它跪拜,磕了三個響頭,以表感激,又從我們隨身攜帶的幹糧裏搓碎一些,撒到潭水裏,希望它能接受謝意。”


    “但黑魚始終不肯離去,隻是擺擺尾巴。”


    “父親納悶,這才注意到魚線不知什麽時候將它纏住了,父親這才明白,它是要他也替它解圍。”


    “然後,父親趴在水邊,摸了摸魚腦袋,替它一圈一圈解下線,解到最後一圈時,那魚突然一個翻身,掙脫出去,消失在潭水裏,先前被它含在嘴裏的那頭魚線也被它吐了出來,上麵纏著的,是一塊四四方方的鐵疙瘩,也就是這劍的前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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