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水滴在臉上。


    水滴在心裏。


    “謝謝你找到我……”


    “嗯,我們出去吧。”


    ……


    少女和少年相向跪坐,她再也忍不住,啜泣的細雨在幾息裏轉為嚎啕大哭,少年放下攙扶的臂彎,轉而捧起她被悲傷,委屈,無奈,迷茫扭曲的臉,借著微光,他看見她眸中僅剩的最後一絲清澈,那是他的倒影。


    “交給我吧。”


    少年將她摟在懷中,她在離他心髒最近的胸口處紮根,開始與他分享痛苦,和他同在一片血肉生長。


    少年很開心,也很難過。


    拋棄所有踏上旅行的初心方得始終,可這朵期待的花卻瀕死凋零。


    “我不在乎你流的是血還是淚,兩顆逐漸靠近的心,怎能聽不清飽含鹹腥的悲傷。”


    任由淚水浸濕黑色長衫,他多希望這是那個夏夜,晚風徐徐,她睡熟在他背。


    ……


    “你沒問題吧,傅落。”


    “臣領命!”


    傅落是典型的實幹性人才,話少事少,好靜,就是有些時候看上去有些鈍,這從某些角度上講保護了他。


    朝野的政治鬥爭,自古以來都是沒有硝煙流血的血雨腥風,像傅落這種人才,還是在戰場上好些,無論是從安身立命,還是從實現人生價值上講,這都是最優的選擇。


    一流的統戰天賦,在中小規模的作戰行動上,比起呂澄昂來說也是毫不遜色,論兵法,他不擅長紙上談兵,但論帶兵的智慧,從一道道軍令裏就清晰可知,是不可多得的將才。


    人稱“書麵郎,猛虎將。”


    呂澄昂就是恰恰頭疼這個“不可多得”,於他而言,傅落簡直好用得不可理喻,他巴不得天南地北大大小小所有的戰鬥全交給他,甚至有時候他都想自己從這個總參的位置上下去歇歇,讓傅落代自己上兩天班,隻可惜夢幻泡影,傅落隻有一個,大規模的統戰還得他來。


    “知道你沒問題,隻有一個要求,速戰速決!”


    “是!”


    “誒,不急著走!我問問你,為什麽要速戰速決?”


    呂澄昂叫住了將要轉身離去的傅落,已是入夜時分,軍機處空蕩蕩的,牆上裱著的戰書在一盞火燭的微光中泛起褶皺。


    他想進一步考察傅落對於這道軍令的理解,今夜約他到此,也不僅僅是為了剿匪一事。


    “現,金夏地區意外失守,原駐守在金夏城的守備軍不得已分兩股別撤離,北向北境,南向雨歌,雖說已經開春,但北境仍是高寒地區,撤往其地的士兵大都是北境原住民,而絕大多數士兵皆向我雨歌方向撤離,除去敵軍活動頻繁的海路,陸地最快的線路則是縱越秣陵山,過雨簾山從西南部撤回雨歌。目前秣陵山盜匪猖獗,已在極大程度上阻礙了我軍戰略撤退,而敵人已盤踞在金夏周圍,且有海上補充,我軍自然是越快打通路線越有優勢,所以必須速戰速決!”


    “深刻,一針見血,無可挑剔。”


    呂澄昂向他投去一個讚賞的眼神,傅落則不以為意,他一向如此,縝密的心思隻在用兵上體現。


    “分析地到位,你放手去做就好了,還有,現在戰局吃緊,我考慮盡快選練出下一代的禦雨軍,就從你軍中選拔。”


    “是!”


    “還有,打通關卡後,派人護送百姓盡快撤離,以防後患!”


    “是!”


    呂澄昂目送傅落退出大門,又搖了搖頭,雖說方才那一番分析的確精彩,但卻是依舊沒涵蓋到最全麵,最深刻的戰局。


    總而言之,就是缺乏戰略前瞻性。


    從金夏撤離的軍隊,實則還有一小股被臨時秘密分散到漠西方向,他們橫渡天水河在漠西集城的外圍進駐,用於隨時馳援金夏,漠西兩方,這一步棋,則就是呂澄昂戰略前瞻性的優越之處了。


    禦雨軍,是上代開國戰爭後保留的軍隊總稱,從一線撤退後,他們奉命趕往明燭山驅敵禦敵,豐富的作戰經驗成就了這一支戰無不勝,所向披靡的強大隊伍。目前,他們仍是雨朝作戰的中堅力量兼核心力量,是雨朝國門的最後一道防線。


    然而,金夏的意外失守全盤打亂了呂澄昂的布局,目前,幾乎所有的禦雨軍仍在明燭山附近駐守,被呂澄昂暫用作暗兵,奇兵,在關鍵時刻給予敵人必殺一擊,所以,金夏的缺口就必須要有一副鐵齒銅牙來啃,所以,再度選拔禦雨軍的想法在他胸中逐漸成形,理所當然,最合適的備選隊伍自然是由傅落統領的那一支。


    除了選拔禦雨軍一事他有所不知,除此之外,傅落在呂澄昂召見他之前就做好了一切準備,先前他與楚巨的換防就已經說明了事態,隻等呂澄昂一聲令下,蕩平秣陵山,隻在他彈指一揮間。


    ……


    “好亮,好暖和~”


    柳梧璿坐在床上,幾天前她心心念念想睡的那張床,此刻卻徒生一絲陌生的感覺。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柏涓滌從懷裏摸出的一盞小油燈,那油燈還沒有她巴掌大,柳梧璿想象著連接燈芯的棉條,此刻正不停地從燈瓶裏吸取火油。


    “它得要多努力,才能燃燒出如此明亮的光呀!”


    “這玩意,是我們家用來熔接在特殊的劍上的。”


    “為什麽要在劍上裝一盞燈?”


    “其實不是燈,隻是我將它改造成燈的,裝在劍上的,其實是可以摩擦生火的火石。”


    柏涓滌抽了張凳子坐在柳梧璿床邊,將小小的油燈放在她手心裏,火光照亮了她一整個手掌,幹涸的血跡沿著手紋交叉成一張殷紅的血網。


    柏涓滌的目光久久不能從那手掌上離開,他望著那張血網,補充說道。


    “這種劍被打造出的主要目的,不是為了戰鬥,它更像是一種在野外生存的道具。”


    “它其實是我想象出來的,請和我一起想象,在野外的晚上,你沒有升起篝火,若是遇到一兩隻猛獸,該如何防禦?”


    “沒有火光就看不清,所以你是想用它打火,在揮劍的時候能看清些?”


    “沒錯,但是我忽略了一個重大問題。”


    “火太小了,光是揮劍帶起的風就足以讓它熄滅。”


    “嗬,是這樣的,所以我將它改成了一盞燈,便於攜帶,盡管光很弱,但很耐燒,雖說震懾不了野獸,但至少可以在漫漫長夜給予人一絲安慰,人從誕生以來都是趨光的。”


    “你應該感到高興,雖然像此時此刻一樣的情況並不多見,但我們的確是遇到了,它這不就起了大作用!”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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