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歆拎著零食過來給她:“咱們班同學說了不白教,吃點零食。剛一起湊錢,去小賣部買的。”


    “嗯。”江顏收了,視作報酬。


    她這作風還真是直接,秦雨歆笑了聲回到自己位置上。


    要是別的人,那不得推拒一番?


    再扯幾句沒用的口水話,然後才一臉不好意思的說著“下次可別這樣了”,收下東西。


    江顏則是收的理所當然,一臉“我教了你們收點報酬理所應當”。


    挺爽快的,秦雨歆蠻喜歡。


    “收了收了!”


    夏飛黎明和許巍然三人湊在另一邊在看著,見江顏收了零食,夏飛立刻小聲道。


    黎明笑了笑,然後三人一擊掌,得了,這下知道怎麽和江顏相處了。


    拿零食賄賂她!


    大不了他們自己少吃或者不吃零食,省一省還是有賄賂江顏的小錢錢的。


    …………


    下午兩三點的太陽不是最毒的,但這個時辰卻是最熱的。


    農田裏還有割晚稻的人拿著鐮刀彎腰勞作,一個個後背汗濕,衣服粘在身上。


    山坡上的地裏有人揮著鋤頭翻土,準備種植秋季的作物,也有人正在收玉米杆,地裏曬幹的玉米杆捆起來挑回家,能做煮飯燒水的柴火。


    霄玉城分地算是早的那一批,現在包產到戶後,每年各自幹各自的土地,秋收之後各家屋子屋簷下或者後麵牆上總是會圍上一圈玉米杆子。


    今天星期六,小學放學,中學也放假,田裏和山坡上的地裏,小孩子們也在幫著忙,大人們幹著活偶爾隔著幾塊地閑談兩句,或是小孩子們遙遙地互相喊話,在這悶熱的天氣裏,地裏卻不是那麽沉悶。


    一派忙碌的景象。


    兩三點鍾太熱,也有人遭不住,這個時間不出門幹活,等太陽稍微小一些了,三點半或者四五點再出門。


    天黑得晚,晚點出門幹活也不耽誤多少。


    也不是以前掙工分的時候,自己家的土地,想什麽時候去打理就可以什麽時候去。


    一個挑著玉米杆回家的大娘滿頭是汗,也想著這趟之後在家裏歇會兒,不著急去地裏。


    路過一戶人家,聽見裏麵吵架和破口大罵的聲音:


    “你個賠錢貨,中學十二點就放學了,天天躲懶晚回來,讀你媽個書就想在我麵前當大爺了?你怎麽不讓我去城裏把你背回來呢?給我跪著,不準起來,一天不打你不抽你,你就不知道你姓什麽。”


    “瞎了眼了讓你去讀書,你讀什麽書,讀你媽的望天書,別人家的女的,十八九歲抱上娃,還能補貼娘家,你就知道往學校裏跑。我看你也不是在讀什麽正經書,保不準在學校裏搞什麽爛逼的事。年年天天的浪費錢,你和你媽全家都欠老梁家錢,都是——”


    後麵的話沒說出來就被路過的大娘打斷。


    熱的臉通紅的大娘中氣十足地朝著那家開著的大門喊:


    “梁大婆,又在訓你那孫女兒啊?一天天的,好雪可比我家猴孩子聽話多了!罵兩句就得了,一會兒像隔壁村那樣,把人罵跑了,再也不回來咯。”


    梁大婆是村裏有名的大嗓門凶婆子,和村子裏的人吵架就沒輸過,能站在山坡上罵的全村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那聲音從來響亮的不行。


    就算滿臉皺紋,這老太婆也不容小覷。


    他家老大是個老實人,長得不咋好看,老實的有點窩囊了,娶媳婦娶的晚,結果老大媳婦是個倔強的,生了個沒帶把的女兒,也不知道為啥說什麽都不肯生了。


    於是梁大婆老大隻有個女兒,遲早得嫁出去。


    梁家的根還得靠老二老三老四來續。


    這女兒都是嫁出去就完事兒了,結果梁大婆老大媳婦施好燕又鬧騰的不行,看著村子裏有些人把孩子送去讀書。


    施好燕 就要把自己女兒鬧著送去了學校。


    一讀,竟然就是這麽多年,讀書那麽費錢,誰家舍得花在女兒身上,那不都先緊著男孩?


    要是有多的,還可以考慮家裏女娃子的讀書,或者讓她們當學徒打工去,以後能掙錢補貼家裏。


    這些年恢複高考了,聽說施好燕還想讓梁好雪考高考去。


    這幾年下來鬧得更凶了,梁家三天兩頭就能聽見老婆子和大媳婦吵架。


    “哼。”梁大婆手上拿著一根不粗不細的竹竿子,另一端被破開成一條一條的小竹條,唰唰地往屋裏跪著的少女身上抽去。


    每抽一下,跪著的身影便瑟縮著顫抖一下。


    竹條碰撞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和抽在人身上的聲音重合在一起,竹條甚至被抽斷了幾根,落在梁好雪跪著的小腿肚上。


    梁好雪沒多少好衣服,天熱穿的薄,也有幾個補丁,現在那薄薄的藍色布衣被竹條割破,在皮膚上留下烏青和血痕。


    她挺直了脊背,前麵梁大婆罵的都一句不曾反駁,隻有最後一句,梁好雪才流著眼淚哽咽著聲音,大聲地反駁:


    “我和我媽沒欠錢!!我上學沒花家裏的錢!!”


    梁大婆本就在怒頭上,聽她反駁,更是怒火三丈,扭頭就揮著手上的竹竿子,抽在梁好雪臉上。


    梁好雪雖然扭過頭躲開,但還是被抽到了左臉,臉上瞬間多了一條條紅痕和幾道細小的血痕。


    她一躲,梁大婆更憤怒,蒼老但常年做農活而格外有力的手一把掐著梁好雪的嘴角,扯著十九歲少女的臉蛋,梁好雪被迫轉過臉去。


    梁大婆扔了手上的竹竿子,用手啪啪啪地打在梁好雪的臉和嘴上,手上的力道仿佛是要直接撕爛梁好雪的臉。


    指甲帶著洗不幹淨的黑,掐進了皮肉裏。


    梁大婆怒罵的聲音尖利:


    “躲!你個爛嘴巴的,讓你躲!”


    “說!說!說!我叫你說!你媽是個生不出兒子的賤貨,你也是個爛婊子,我讓你說!說啊!”


    “不準你罵我媽——!”


    梁好雪顫著聲,整個身子都在發抖,聲音裏帶著對梁大婆的恐懼。


    梁大婆重新撿起地上的竹竿子抽人,大門口衝進來一個氣喘籲籲的女人,拿了門旁邊的掃帚就朝著梁大婆過去:


    “你個老虔婆,喪天良的老不死,你又發什麽癲,城裏學校那麽遠,這天熱的,路上走慢點不得走一兩個小時?!”


    “媽——”


    梁好雪看見自己母親,這才哭出了聲,卻還是不敢起來,硬生生地跪在原地。


    梁大婆和施好燕打了起來,但沒一分鍾,又一個高壯又黑的男人跑了回來,一看這陣仗,連忙上前去搶了施好燕手裏的掃帚。


    梁大婆雖老猶猛,朝著施好燕身上狠狠地抽打了好幾下,施好燕想還手都被男人攔著。


    “你打我媽幹什麽,這不是你女兒鬧的?她好端端的回來這麽晚?早點回來還能上地裏幫你幹點活,你看看她和別人家的比起來,有多大的用!”


    這男人正是施好燕的丈夫,梁好雪的父親,梁大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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