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清冷未有波動,麵容悲傷盡顯複雜,此刻在兩女神色不一的注視之下,塵蕪注視向守山老人,隨即毫不猶豫地作出了回答。


    “前輩!塵蕪本生於東域,也在東域長大,可以說這裏是晚輩的故鄉,雖然一路發生了許多事情,受到天元宗各位前輩的幫助,但在這裏晚輩還有著未盡之事,所以...抱歉!還望前輩允許晚輩歸落於此!”


    說這話的時候塵蕪目光既感激也帶著濃鬱複雜,說完他便將視線轉到正楞楞注視著自己的吳萘容顏之上,而也在吳萘聽見自己回應話語愈發止不住的抽泣聲中,塵蕪臉上更浮出了一抹極致的歉意與愧疚。


    “南域雖與東域差距明顯,但天元宗資源不見得落於後者,你可想好?”


    盡管以前隻是一麵因果,但對於守山老人來說,塵蕪這位通習了基本引氣訣的後輩他卻頗為看好,而也是聽得他話語當中沒有強迫之意,塵蕪再望向吳萘的目光漸漸恢複了平常,但隨之又浮起了濃鬱的不舍。


    “歲月欺罔,路途終有離別...問道始終,初心未改長留!”


    沒有眼淚,隻是雙目當中分別的不舍愈發的明顯,塵蕪此話語好似在安慰吳萘同樣也回應了守山老人,而當他再轉回頭恭敬注視向守山老人時,臉上的堅定再不曾褪散。


    “感謝前輩能屈身來此,往後晚輩定將攜令姐一同前去天元宗賠禮致謝!前輩好走!恕晚輩不能遠送!”


    此話也不僅僅是對守山老人相言,更是立足於吳萘,告訴了她自己的選擇。


    此刻似仿佛也被塵蕪那始終不變的堅定初心所動容,當塵蕪再望去時吳萘抽泣聲卻出奇的停止下來,而待得她拭去眼下淚水,塵蕪再見她朝自己望來時,終是見到了她臉上漸漸掀起的那一抹熟悉的潑蠻笑意!


    “臭小子你倒好!讓你作抉擇你卻兩邊都選!既然如此那姐姐便在天元宗等著你!”


    笑意有些牽強仍殘留著悲傷,但為了掩飾內心的諸多複雜情緒吳萘很快就將笑容給收斂了起來,此刻她繞過塵蕪身影,朝遠空踏立著未挪動過身形的東初流霜望去之時,其雙眸之中又是展露出了無法用言語表述出來的複雜。


    “不論往後你所帶來的是哪位姐姐,屆時我天元宗永遠歡迎你們!”


    話語雖短,但情誼卻無比綿長,也在這話語聲後,吳萘主動抬起雙臂在塵蕪一陣恍惚之間將他給緊緊抱住。


    “曾經的小小少年如今身高都趕上姐姐了!去吧!傻小子!”


    簡單的告別話語仿佛總結了以往聖女洞府內那不曾忘卻的珍貴回憶,很快吳萘便鬆開了塵蕪,隨之晃動眼珠子示意向他。


    望著她眼珠的靈活亂晃,塵蕪忍俊不禁,似明白她內心之意,隨後兩人又不約而同地朝守山老人望去。


    “罷了!”


    歎聲帶起一絲惋惜,似知曉兩人同時望來的眼神代表著什麽,隨之守山老人揮了揮衣袍隨之再道。


    “既汝道途皆有始終老夫也不再強求,切記本源之相勿要輕易暴露!道阻且長,來日亦如此。”


    場內的主導權和決定權皆在這位修為深不可測的守山老人身上,而塵蕪與吳萘兩女剛才望向他就是在等他做出決定,雖說塵蕪是名難得的天驕,但到了守山老人這一層次的頂峰大能也不至於再去為難一個晚輩,說完他再次揮袍,瞬時便有一股溫和的無形之力將塵蕪推送到了東初流霜身邊。


    回到東初流霜身側,此刻塵蕪無言與之對視一眼,之後便抬起了雙臂朝著空間通道那方的兩人躬身拜去。


    “恕不遠送!祝吳萘姐與前輩道運永恒!再會!”


    深邃空間,未知而又神秘,此刻望去守山老人轉身將要帶著吳萘朝那空間通道內踏去,然而就當吳萘準備動身跟隨其後朝通道內踏去之時她身形卻突然頓住,瞬時便迅速地轉過了身體。


    “你欠我的你必須記得!還有......”


    隔著遙遠空間與東初流霜那同時望來卻依舊毫無波瀾的雙眸對視,此刻吳萘那本殘餘著悲傷的俏臉上,在她抬手拭去又兩道淚痕後卻浮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古怪笑意!


    “你寢宮內本仙女暗中布置了上萬張元爆符,當日若不是被你那皇弟碰巧撞見我也不會揍他!話已至此,雖我們情誼斷卻,但我亦會在聖女洞府等著你們歸來!走了,勿念!”


    來去皆灑脫,行事作風仍那般出人意料的古靈精怪,也在話語落盡之際吳萘再無猶豫,隨之便踏入進了那空間通道之中。


    “雲鸞那我自會派人關注,你為何不走?”


    見守山老人也踏入空間通道,空間閉合周遭天地恢複平常,此刻東初流霜平靜的眸光緩緩移到身前的塵蕪身上,也是聽其聲音,塵蕪快速側過身來與她對視,隨之臉上輕笑,雙目中也撣起了感恩之意。


    “夏霜姐還未告知雲鸞姐姐消息我又怎能這樣離去!況且之前塵蕪不就已經給出答案了嗎!”


    似指不帶宋弄婉到這南清關來的意味,此刻兩人心照不宣,一時間皆陷入了沉寂。


    “走吧,我帶你去見她。”


    良久,大概過去了十息時間東初流霜才發出輕音,也是聽到她所言,塵蕪內心頓時狂跳,滿臉更爬滿了濃鬱期待之意,然而似又想起了什麽,隨之臉上卻疑惑起來。


    “夏霜姐不是到這南清關來處理軍務嗎?”


    “可有可無。”


    聽到東初流霜這耐人尋味的回應,塵蕪內心一暖隨之臉上展露出一抹古怪之笑。


    “夏霜姐莫非真是在拖延時間?”


    並未否定,也未肯定,此刻不聽東初流霜回應,但塵蕪卻見她嘴角流出了一絲鮮血。


    “夏霜姐你的傷勢......”


    神色一驚瞬時布滿擔憂,此刻塵蕪想要上前去查探東初流霜體內傷勢但卻被她抬手製止。


    “讓她任性了這麽久,最後總該讓我對她任性一次,給她一個體麵的退場方式,至少我國將士不會認為我這大皇女通敵。”


    “別說話夏霜姐我先為你療傷!”


    東初流霜的心思塵蕪或許早有猜到,但此時塵蕪並不在乎她內心想法,說完就欲上前為她治療傷勢,但這瞬間又被東初流霜拭去鮮血抬手之間的製止舉動與聲音打斷。


    “與你相似,我修行根基亦不在心髒。”


    “可是......”


    哪怕她這樣說,但塵蕪仍舊擔憂,正當他不顧東初流霜製止再想運氣為其治療傷勢的時候,她身影卻瞬時從這方消失,轉眼間她那高挑身影已越過了南清關,隨之塵蕪也望著她頭也不回地就往東道關方向飛去。


    “哪怕修行根基不在氣心,但心髒受損那也得承受常人難以忍受的絞心之痛......”


    那種痛苦對塵蕪來說可謂尤其深刻,而也是拿東初流霜沒有辦法,雖很無奈,但塵蕪臉上仍布滿著擔憂,隨後見東初流霜身影消失,隨之他也迅速地跟了上去......


    東道關地底密牢當中。


    “經傳報,這些香氣宗女修皆因追殺你那道侶而誤入我南清關警戒範圍,你覺得她們當如何處理?”


    麵積不大,但卻比關押宋弄婉的地牢大上數倍,聽東初流霜所言此刻塵蕪往那鐵牢中望去,自是望到了那被鐵鎖銬住四肢昏迷趴伏在潮濕地麵上的八名香氣宗道裙女子,而其中塵蕪也望見了當日與宋弄婉反目成仇的劉苒三女。


    “夏霜姐可要活口?”


    麵容淡漠,或許是因為融合了宋弄婉記憶的原因,此刻塵蕪望向她們時,目光當中一直充斥著冷意。


    “對我來說香氣宗並不存在什麽秘密,處置便隨你。”


    聽東初流霜將她們的處置權交給自己,之後塵蕪沒再發聲,徑直著便朝密牢中走去。


    密牢昏暗,空氣中布滿著潮濕,走到那劉苒身前後,塵蕪便蹲下了身體。


    “別裝。”淡漠話語自其口中發出,望著那滿身血痕昏死過去的劉苒塵蕪抬手便打出一陣霸道黑氣,下一刻黑氣波及除劉苒外所有女修的身體,轟然之間一道道血肉炸裂的聲音在密牢之中而起。


    “饒命......”毫不手軟,似察覺到了塵蕪再次抬起右掌中蓄積的能量波動,頓時本昏迷的劉苒卻是快速地睜開了她那雙恐慌的眼睛。


    此刻虛弱至極的她迅速從地麵撐起站起,之後她挪動著自身那滿是血傷的身軀,顫抖著又朝後方石壁處艱難靠去,而當她呼吸急促間抬起頭望清了塵蕪容貌之後,她那雙恐慌眸子中瞬時又爬滿了不可置信。


    “你...是你......”


    透過微弱的燭光,她徹底看清了塵蕪的樣貌,這之後她毫無血色的煞白臉上立馬又浮出了濃鬱的悲楚哀求。


    “道...大人......這一切都是那宋弄婉的錯!是她率領我們前來挑釁的東域...都是她的錯...和我們沒有關係!此事過後賤女願為您當牛做馬...還請大人放過賤女!”似乎將塵蕪當作了潛伏在南域的一名大人物,此刻盡管虛弱,但求生欲拉滿的她竟不顧自身氣海境強者的尊嚴,說著便跪拜在地朝著塵蕪卑微地求著情。


    隻是對於滿嘴謊話的她塵蕪淡漠雙瞳中仍未有一絲波動,站直身軀過後,塵蕪抬起右手瞬時劉苒眉心之中一道與之容貌相同的迷你命魂便攝了過來,被他握在了掌中。


    “你的命交由她來定。”


    “她?”


    似乎不知曉塵蕪口中說的“她?”是何人,但之後在望到塵蕪收好自身命魂走出牢門隨著東初流霜離開之後,劉冉那花容失色的煞白臉上卻浮起了一抹極為隱晦的詭異笑容。


    “因果相似...果真讓我找著你了……”


    聲音沙啞,陰翳且瘮人,而此刻隨著她那陡變陰邃的雙眼閉上,虛空之中那一條常人看不見且一直存在的灰色因果線卻似激動的晃蕩了起來。


    “怎麽了夏霜姐?”


    似察覺到何種波動升起,此刻走在塵蕪前方的東初流霜忽地停下了腳步。


    “沒事。”


    或覺得隻是錯覺,隨之她收回側望的眸光繼續帶著塵蕪朝前方走去.......


    夜晚,某靜謐石室之中。


    “你既為阿蕪道侶,不論出處如何,且安心棲身於東域。”床榻上東初流霜收斂氣息結束對宋弄婉的治療,聲音落去之際,她已下床站在了床邊。


    許是知曉宋弄婉早就蘇醒,治療過程中也對她開導交代了許多事情,此刻宋弄婉傷勢完全恢複也緩緩從床上挪下站直身軀,直視向東初流霜時她那天生帶起媚意的雙眸之中此時卻藏著幾分複雜與難言。


    “多謝殿下相救。”欠身對其致謝,見此東初流霜並未再說什麽隻是淡淡點頭回應。


    偏過頭側望向緊閉的石門方向,東初流霜似早察覺到了什麽,在回頭眸光有意無意地掃過宋弄婉小腹之後她便朝著石門走去。


    石洞外一片靜謐,隻有塵蕪在此沉默等待,而當望見東初流霜打開石門從其內走出時,塵蕪雙目之中也是不可察覺的顯露出了一絲複雜,隨之開口問詢。


    “夏霜姐你傷勢好些了嗎?”


    聽塵蕪此問,東初流霜眸中卻浮起了一抹異樣之芒,隨之便輕聲回道。。


    “她傷勢已然痊愈,若有事交代可趁此時,待我去處理一些瑣事,之後你們便到傳送陣法處等我即日前往映花州。”


    “夏霜姐......”


    答非所問,此刻塵蕪皺眉望著東初流霜身影走遠,轉過身朝石室內坐在床邊同樣注視著自己的宋弄婉望去時,雙眉間的皺意卻更加明顯,不過很快他便走了進去。


    “身體如何?”聲音帶著一絲漠然,保持著一段距離塵蕪率先發聲問詢。


    “沒事。”並沒有不回應,眸光如塵蕪一般平靜地與其對視,說著宋弄婉又起身走到了塵蕪身前一丈之外。


    “那位老人我已經將他送去了安全的地方,你且安心。”


    似不知宋弄婉現在說此話是何意味,不過塵蕪知道她說的便是那日出礦脈後所遇到的老者,且塵蕪也隱約記得的確是自己讓宋弄婉之後將老人送去安全的地方,不料宋弄婉竟照做了。


    不知其意,也沒去深究,此時塵蕪抬起右掌,同時掌中即出現了一個藍色的小罐子。


    “這是夏霜姐給你的。”


    並未過多延伸什麽,在將那胭脂罐遞給宋弄婉過後塵蕪右掌半握,瞬時劉苒命魂便自其額間飛出,被他握在了掌中。


    “她生死交由你來處理。”


    望著塵蕪手上那神情木訥的劉苒命魂,宋弄婉雙眸之中閃過一絲猶豫,不過內心的複雜在瞬息過後便徹底消散,沒有話語在抬手接過之後她竟直接用力,隨後隻見劉苒那命魂在一陣茫然驚痛之中化作了一團光沫永久湮散。


    “謝謝。”她道謝聲淡淡,塵蕪並沒有回應,此刻轉過身去,抬腳準備離開,但下一刻卻又收了回來。


    “一些事雖因你而起,但終歸不是由你主導,你我之間也無太多交集,之後怎樣選擇皆隨你。”似知曉東初流霜對宋弄婉說了什麽,說完塵蕪便再次抬起腳步朝外麵走去。


    而看著塵蕪那行去的背影,宋弄婉隱藏在眸中的複雜動蕩而起,但她什麽也沒說,握緊手中的胭脂罐子便跟了上去。


    昏暗洞廳大陣之上兩人在此等待,大約半炷香之後,東初流霜的身影終是從一處洞道內走了出來。


    “她......”


    出現的並不隻有東初流霜,還有已被解除手腳銬禁錮跟隨其後走來的劉苒,而見到那她無事的模樣,塵蕪與宋弄婉兩人眉頭皆是同時緊皺起來。


    “夏霜姐......”似想說些什麽,但卻被已踏到陣法中心處的東初流霜抬手打斷。


    “她修為盡失,已於凡人無異,傳送期間你且用自身之氣為她抵禦傳送壓力。”


    見東初流霜那注視向自己的平靜眸光,塵蕪似在一瞬間神會到了什麽,隨之他緊皺的眉頭快速舒緩,但雙瞳之中卻閃過了一絲深沉之意。


    “既你意已決,那今後便跟在我身後,隻要我不倒下,其餘人便不能傷到你。”


    對於男女之間的感情,雖然塵蕪有著多人記憶,卻仍不知該如何處理,且對宋弄婉的感情本就十分模糊,此刻的他也隻能用著十分直白的話語來表示自己對她的負責庇護之心。


    也是聽到他傳入自己腦海中的這段話語,宋弄婉俏臉微微發愣,雖有些猶豫,但她還是在傳送陣法被東初流霜催動的前一刻主動伸出手抓住了塵蕪的一縷衣角。


    之後洞廳之中陣法開始運轉,陣紋現空飛速轉動,也在塵蕪分出自身一縷黑氣將宋弄婉整個身軀包裹住的那一刻,大陣閃爍出耀眼光芒,隨之四人身影便消失而去......


    洛曜紀,四千九百七十年,二月十一,東域東初大帝國映花州南部百花山脈。


    百花山脈作為映花州與青鬆道門所處鬆靈州兩大州域之間的分界山脈,其延綿占據之地甚為廣闊,而此間就在其內某一處密林山穀深澗之底,一座古老的陣法被牽動,隨之一男三女四道身影便從其上傳達顯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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