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動作又停了下來,抬頭見江應巧笑吟吟看他,神色自若的改成揣手。


    “不巧,沒有。”宋歸慈皮笑肉不笑回懟,“畢竟能讓我上火的,都被砍了。”


    江應巧抽了抽嘴角,轉過來盤腿坐好,同他把話講開。


    “大人前幾天對我發火,說實話,我回去想了好久,也隻想到一個答案。”


    宋歸慈原本懶懶坐著,隨著她的話緩慢直起了腰。


    “是不是因為我叫你賀安,讓你覺得冒犯,我有什麽資格這麽稱呼大人。”


    她停頓了一下,歎了口氣,“你真的很厭惡我。”


    宋歸慈嘴角繃緊,緊跟在她話尾道:“我何時這麽說過。”


    江應巧哭笑不得,“你不用說,但你當日的行為舉止就是這麽表現的,最重要的是,你的眼睛也是這麽說。”


    “我,沒有那個意思,隻是。”


    “隻是什麽呢?”江應巧一反常態,步步緊逼,“隻是朝我發火了,如果不是厭惡,那又是什麽?”


    宋歸慈掩在袖中的手攥起來,他回答不上來,就像當時的江應巧一樣啞口無言。


    因為現在都隻是他的直覺判斷,在不能完全確認雲喬的身份的情況下,就對人家發了這麽大一通火,這在對方看來簡直莫名其妙……


    宋歸慈是狠心冷情慣了的,絕非善類,本不該在乎誰的感受,可若是他真弄錯了,這事兒他的確得認。


    他暗暗吸了一口氣,待居風把畫像帶回來,隻要一幅畫像,他就能確定是不是心裏想的那個人。


    宋歸慈直視她的眼睛,“我暫且不能確定,但絕不是厭惡。”


    江應巧不置可否,但態度明確,“不知道就去想,同樣的,大人問我想要什麽,這個問題有一天我若想好了,便告訴你。”


    宋歸慈短暫沉默後,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依舊冷淡,不辨情緒。


    江應巧一拍手,重新露出笑臉,“那麽,我們便各自帶著問題,和好一半吧。”


    “為何是一半?”


    這會兒輪到江應巧在袖子裏找東西了,“大人還給我定了行騙的罪,我現在呈上證物申冤,剩下那一半要看大人給不給我撤罪。”


    她拿出一直沒機會送出去的禮物,是一隻木雕兔子,小小一隻能夠被掌心包起。


    江應巧跳下矮榻,走過去,“喏,答應你的禮物,沒食言。”


    “你拿著這個兔子,可以讓我無條件答應你一件事情。”她停了一下又補充,“任何事情。”


    還將木兔的臉在他眼前晃了晃,有些小得意。


    “是不是比當路使令牌好多了?”


    宋歸慈忽然發現,她訓人很有一套,對於如何消解他的火氣更是得心應手。


    這不是個好兆頭,他的理智對此抗拒,但眼皮底下的手,卻不由自主地把東西接過來。


    木兔的雕工肉眼可見的粗淺,有棱有角,可以想象有一雙生疏的手,用坯刀一點點將這隻趴著的小兔,從木頭中解救出來。


    但隻要細細摩挲就能感覺到,每個曲麵和拐角都被打磨的非常仔細,光滑得沒有一根毛糙斜刺。


    江應巧朝他伸出手,歪著腦袋笑,“現在和好吧。”


    宋歸慈的視線從她的臉龐,轉移到這隻秀窄柔嫩的素手,指尖泛著淡淡粉色,指甲帶著亮晶珠澤。


    凝視了片刻,十分屈尊降貴的,把手搭上去。


    對方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掌心軟得不可思議,溫熱的觸感燙得宋歸慈的指節彎曲了一下。


    江應巧握著他的手上下晃了晃,“咦?大人手在夏天怎麽還這麽涼?”


    她差點忘了,宋歸慈從小是個病秧子啊,又連年受苦沒有好好調養,難怪現在出門都要隨身帶這麽多藥。


    江應巧一顆心像泡在藥罐子裏一樣,澀澀發苦,皺皺巴巴。


    她另一隻手也搭上來,將他骨節突出的大手嚴絲合縫包住。


    “是體寒嗎?”江應巧捂著他的手,不可避免地摸到指節內側和虎口的硬繭。


    她疑惑地用指腹摸了摸,不像隻是握筆造成的,更像是握劍之類的。


    居風之前說宋歸慈不會武,果然在替他打掩護。


    宋歸慈被她小動作撓得浮躁,手心隱隱開始發熱,皺著眉抽出來。


    “爪子不想要了?”


    江應巧手中落空,若無其事地收回來,坐到他旁邊,抻了抻胳膊和腿,轉頭望向對岸笙歌盈耳,紅樓走馬。


    那些一輛輛車馬上下來的達官貴人,相攜互請,走進聲色犬馬的十裏花街。


    她突然想到,“居風不在,誰給你駕車。”


    宋歸慈把玩著木兔,抬眸看她一眼,“府中又不隻有他一個馬夫,侍衛才是他的本職。”


    “哦,居風大哥本領強,辦的事肯定也不一般。我多嘴一句,他幹什麽差事去了?”


    “修煉駕車技法。”他說得臉不紅心不跳,“寬路過不去,又軋到石子顛簸,他的自尊心不允許。”


    江應巧撓撓頭:“好上進的男兒,踏實可靠,就是臉木了點。”


    “你喜歡這樣的?”旁邊冷不丁出聲。


    江應巧訝然,“怎麽扯到喜歡了,我就是羨慕你有這樣能幹的手下,又忠心耿耿。”


    宋歸慈不明意味地輕笑一聲,“別想了,你要是知道我每月給他多少薪俸,就不會這麽想了。”


    她無言以對,自己也沒說打算把居風挖過來啊,這人故意這麽說,就是損她光月錢就付不起。


    她苦口婆心地勸道:“但再多的錢也買不了真心,我能看出來,他不僅是因為錢財而對大人忠心。”


    宋歸慈點點頭,“沒錯,因為我還捏著他的命脈。”


    江應巧睜大了眼。


    “居風有個相依為命的妹妹,從小得了一種怪病,發病時心如刀絞,此症解藥早已失傳,是我尋到古籍藥方重新研製出來,每半年一粒為他妹妹續命,藥斷則命斷。”


    他平靜地在說一件很自然的事。


    “他不是忠心於我,而是我能給他想要的。這個解釋,郡主滿意嗎?”


    江應巧原本微蹙的眉頭,更緊了幾分。


    外麵不知何時飄起雨來,細細如針,綿綿如冰鎖,纏住當空一輪懸月。


    宋歸慈不再理會她,起身來到畫舫中一架古琴前,將木雕放在案角,指腹輕輕抹過琴弦,發出鬆沉的泛音。


    他坐下來,隨心彈奏,指下吟猱餘韻、細微悠長,悠悠琴音散在煙波漸起的永定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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