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正是十五月夜,月朗星稀,景帝下朝後留了尉遲小將軍,尉遲老爺子回府後既是擔憂又是疑惑,看那宮裏出來的賞賜,流水一樣的抬進將軍府,尉遲唯重重撫著虯髯,歎了一口氣,望著議事廳滿屋的幕僚,老將軍問道:“平日裏,那混帳東西有沒有背著我做了什麽混賬事被皇上察覺了?”


    “回大人,沒有啊,大公子下了朝也就吃吃酒,聽聽曲,不至於吧?”有與尉遲虎關係好的門客回答,“再說宮裏一直派來賞賜,怕是大公子做了什麽好事,甚合隆恩啊!”


    “沒聽說有戰事,這日常練兵也沒出岔子,皇上留他一人做啥呢?”尉遲老爺子實在想不通,平日裏他大兒子上朝下朝如同走過場,有什麽事也派不到他頭上,看著那源源不斷的賞賜,老爺子心慌得很,問道:“去宮裏打探消息的回來沒有啊?”


    “回大人,還未曾回來。”


    老將軍又重重歎了口氣:“皇上不會秋後算賬吧...”


    尉遲府從他父親那一輩掙得軍功,當了武將,他走了父親的路子,正值明帝開疆擴土,他這一輩是尉遲家眷意正濃時候,永豐七年,長子長成,他便帶在身邊,悉心教導,兵法騎術,長子尉遲虎都天賦極佳,隻有一件事一直橫在老將軍心裏,尉遲虎年少輕狂,那年在進攻元安城時,他有意練兵,放了長子獨自帶兵攻城,長子經驗不足,雖然破了城,但死傷慘重,長子為了泄憤,竟然帶兵屠城,殺降臣是兵家大忌,殺滿城的婦孺百姓更是罪加一等,尉遲唯趕到時,尉遲虎已殺至空城,護城河裏浸滿血水疊屍,死去的人有的還握著菜刀,有的拿著鐵勺,不少婦孺抓著剪子,一路行來,征戰了一輩子的尉遲老將軍淚流滿麵,這是怎樣絕望的一城百姓,望著跟在身後滿眼慚愧的兒子,老將軍第一次重重的扇了他一巴掌。


    父子倆回京後,飽受言官彈劾,原本應該官升一級的尉遲虎反被降級,扣除半年俸祿,暫且堵住了言官的嘴,尉遲唯老將軍見明帝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內心惶恐,叩謝天恩。


    如今景帝掌政,難道是被政客下了絆子,重提舊賬不成,派出去打探的人始終沒有回來,尉遲老將軍急得團團轉,無可奈何。


    奉常府,在寧冽汐平時修習的那間密室裏,尉遲虎全身精光,被鐵鏈束縛在牆壁上,中間坐著一個年輕的男子,看相貌剛成年,唇上還有稚嫩的絨毛,他目光肅然的檢查著尉遲虎身體每一寸。


    尉遲虎不習慣被一名男子盯著看,他惱怒喝到:“狂妄小徒,趕緊放下爺爺,爺爺留你全屍!”


    鳳陽君麵露欣賞神色,尉遲虎怒意更劇。


    這間密室,他沒有來過,身為武將,他從不相信那些怪力邪說,所以,同朝為官的奉常大人,在他看來就是個滿嘴謊言的騙子,與路邊擺攤算命的無異,他看不上寧水寒,私下沒有交集,朝堂上就更無接觸了。


    當他被五花大綁從側門送進來時,他還是看到了奉常府那個不大的門牌。


    “反了天了,你們敢綁當朝六品大員,小心聖上誅你們九族!”尉遲虎聽說過奉常府在搞一些陰毒邪術,但他沒見過,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怎敢暴露於明日之下,尉遲虎對他現在的處境,根本不懼怕,隻有滿腔怒意。


    寧水寒從旁邊進來,端來一碗黑褐色湯藥,湯藥還散發著熱氣,他輕輕擱在鳳陽君手邊:“冽汐叫我送來,看對奪舍是否有幫助。”


    “寧水寒!我操你八代祖宗!”看見正主,饒是尉遲虎不清楚奪舍是什麽意思,但也肯定不是好事。


    鳳陽君搖搖頭:“不需要這些。”他知道這個密室有暗眼,景帝就在暗眼後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說是寧冽汐送來的湯藥,其實就是景帝的意思。


    “那麽什麽時候開始呢?”寧水寒垂手立於一邊,輕聲詢問道。


    “他的怒氣還不夠,你可以再激怒他。”鳳陽君輕聲說,他不介意景帝的窺視,人類就是一些自作聰明的愚蠢蜉蝣,他要看,便讓他看去。


    “額,你就是個老匹夫。”寧水寒這輩子還沒當麵罵過人,況且背後有皇帝的眼睛,寧水寒隻覺得腦門冒汗,早知道,就讓別人進來端藥了。


    “你問問他,春紅娘的事情。”鳳陽君嘴角帶笑,寧水寒一愣,綁在牆上的尉遲虎就像被踩了尾巴般跳起來怒罵:“你個龜兒子,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鳳陽君嘴角笑意擴大,可以了!


    他一個閃身欺上前去,右手五指如爪扣住尉遲虎麵門,左手五絕,往尉遲虎的麵門上一拍,頓時尉遲虎的魂魄從後腦被震出,他的神情還停留在罵人的樣子,隻是嘴巴再也說不出話來。


    上過戰場尤其是屠城的人,身上殺氣太重,鬼都怕,所以用來奪舍最好不過,在他靈魂出竅的一刻鍾時間內,身體各機能都完好,激怒他讓他的殺氣達到頂峰,附近的小鬼就會躲開,不會乘他奪舍時候溜進來搶了身子。


    鳳陽君默念口訣,左手點向眉心,隻要把自己的魂魄精氣引入此人軀體便可,奪舍對人類來說,是個未解難題,但對他來說,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鳳陽君催促著體內元神,將原本漸漸融合的妖魔仙人四重力量緩緩分離,他一絲一縷的提取著仙魂,純淨的白色漸漸從那亂七八糟靈體裏剝離出來,扣著尉遲虎的麵門,鳳陽君屏息凝神,小心翼翼的搭橋,讓仙魂渡到漢子體內去,感受到抽離之力,順著指引,仙魂慢慢往那人體流去,在他仙魂觸及到尉遲虎的一瞬,尉遲虎的麵容竟然出現枯萎之像。


    鳳陽君急忙停止,說實話奪舍這事,他也沒有用過,畢竟是些陰暗醃臢的手段,以前的他不屑細知,這第一次使用,咋和他預測的不一樣呢,鳳陽君細細琢磨。


    看這情況,是這人族身體受不住仙魂,仙魂對人體的要求太高,鳳陽君緊急將仙魂撤回,他看鬆子身體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靈力,隻道是因為各族靈力都是些殘缺,能量不強,原來鬆子的人族身體是個寶貝,不僅能承接他的仙魂還能同時容納那麽多族類的靈力,鳳陽君略一沉吟,既如此,那就換個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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