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擇弈接話道:“我會帶她離開望京,從此繁雜瑣事,都將與她無關,我也會盡力照顧好她。”


    桑明容有些狼狽,耐下性子後,還是叮囑道:“她身涼體弱,煩請你上心照看。”


    謝擇弈複述了那四個字:“身涼體弱。”


    桑明容回道:“是啊,她自小就有手腳冰涼的毛病,身子羸弱,每逢冬天,出一趟門,臉都能凍到通紅……”


    聽到這裏,謝擇弈隱隱也意識到了,桑明容或許猜到了桑覓身上有凶性,卻也未知全貌。


    除了凶性,她身上……


    還有更多的秘密。


    至少,謝擇弈是見過的。


    有私可藏,代表他與其他人不一樣。


    他對此感到心滿意足。


    所以,謝擇弈並不打算,將這些告知桑明容。


    “嗯,小婿記下了。”


    桑明容餘光瞥向遠處,挨著一堵牆,看不清神情的桑覓,老父親不禁又是一陣心口發堵,暗暗責怪自己那日太凶狠。


    如今覓兒見了他,都躲得如此遠了。


    桑明容歎息著,最後交代了幾句,轉身去與數步之外的幾名小官說話,一個大夫順勢湊上來,朝著他遞上了一盆水擦手。


    謝擇弈眼下,倒也不必去參與這些了。


    他斂了斂神,徑直向桑覓走去。


    此時此刻,桑覓正悶悶不樂地撓著牆皮。


    謝擇弈過來時,她還有些渾然不覺。


    手指一下一下地摳著牆縫裏的蜘蛛網。


    “覓兒。”


    謝擇弈出聲喚她。


    桑覓抬眸,瞥了他一眼。


    而後繼續百無聊賴地扯蜘蛛絲。


    謝擇弈靠近她,問:“怎麽不去見你父親?”


    “我怕、怕沾了毒,傳染給他。”桑覓停了停,補充道,“而且,桑大人不想看見我。”


    謝擇弈對此不置可否。


    “他不會有事的。”


    至於為桑明容辯解的話,他說不出口,出於某種惡劣的私心,謝擇弈其實很希望,桑明容當真不願意再見到這個女兒——當覓兒孤苦無依,他也不會舍棄她,他會成為她唯一的歸處。


    興許別人是對的。


    他謝擇弈骨子裏是個歹毒的人。


    桑覓望著遠方,幾個官差小吏相繼洗手祛毒,桑大人在幾人擁躉之中,往西邊莊口,拴馬的地方去,漸漸走遠了。她想了想,喃喃地問道:“我們接下來,做什麽?”


    謝擇弈有點漫不經心:“可能,會有大夫安排我們在這裏待幾天。”


    “噢。”


    他隨口道:“我覺得在溪邊搭一間小屋還不錯。”


    桑覓回神,轉頭看:“你會搭小屋?”


    謝擇弈很快回話:“不會。”


    “……”


    桑覓無言。


    不會,他說什麽廢話?


    還以為,他又要會一點呢。


    謝擇弈往橋邊走去:“幫人幫到底,既已來此,隻能待苗合莊的事了,我們才可以回家了。”


    桑覓遲疑片刻,挪動腳步跟上他。


    “謝擇弈。”


    “嗯。”


    “我說……苗小玉她們母女倆,人都還挺好的,像她們這樣,沒有什麽錢財的人,比高高在上金尊玉貴的公主,倒是更簡單,更好相處些,我不討厭她們,可我討厭那個靈順公主……”


    謝擇弈默了默,背對著她,邊走邊說:“吃不飽隻有一個煩惱,吃飽了就會有很多煩惱,若是說簡單,苗英母女當然簡單。”


    桑覓聽得一愣一愣的。


    ——


    當看上去有些灰頭土臉的桑覓同謝擇弈再回到謝府,前院轉眼間便湧出了一行人,老管事與老嬤嬤行了禮,恭身候在一旁,狸花貓喵喵叫著,繞開地上一條條腿,從屋子裏奔了出來。


    “小姐!”


    碧珠遠遠的,衝著桑覓喊道。


    “你們可算平安回來了!”


    瞧見全須全尾的桑覓,碧珠情不自禁地哭了出來,撲上前來,死死地抱著她的胳膊不肯撒手,心中隻覺得,自家小姐當真是賢妻典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滿腦子都是跟著夫君去一些醃臢之地。


    “你別把鼻涕水弄我身上。”


    桑覓嫌棄地推開她。


    “小姐,你沒事吧?”


    碧珠鬆開她,忙關切道。


    桑覓搖頭:“我沒事。”


    碧珠笑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一旁的謝擇弈蹲下身,順手將地上的小狸花貓撈了起來,盤在手中,與此同時,吩咐嬤嬤給他們準備熱水,沐浴更衣。


    碧珠迎著桑覓往裏走:“小姐你的壯舉,奴婢已聽謝管事說了,你膽子可真是大呀,染病死了也就罷,沒死成,你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嗎?你滿臉都是麻子了!奴婢可受不了小姐你滿臉都是麻子!若要奴婢給麻子梳妝,奴婢情願一死!”


    “……”


    桑覓一陣無言。


    她麵無表情地瞥了碧珠一眼:“麻子惹你了嗎?”


    “嘿嘿。”


    碧珠幹巴巴地笑起來。


    想到謝大人眼下就在旁邊,不由得緊張兮兮地搓了搓手:“奴婢是打心底裏,為小姐你能夠平安歸來而高興。”


    自打二小姐成婚後,便染上了謝大人的壞毛病,喜歡出去辦些亂七八糟的案子,每回出門,碧珠總要提心吊膽好一陣,畢竟,沒了小姐,她往後好日子也到頭了。


    ……


    桑覓鬆弛地浸在熱氣騰騰的浴池中。


    碧珠一如往常的,趴在一旁,細致認真地給桑覓擦洗身子,時不時的捏捏肩膀,揉揉胳膊,她總是一麵忙活,一麵沒完沒了地絮叨。


    “對了小姐,前兩日桑夫人派人送了一塊平安玉過來,說是同大小姐一起去廟裏向得道高僧求來的,比尋常的平安符貴重百倍、千倍,日日佩戴,可保你平安順遂。”


    “噢。”


    桑覓心頭發軟。


    不出所料,阿娘和阿姐都在擔心她。


    碧珠說:“有時候,奴婢也很想去向佛祖求願,小姐你知道嗎?”


    桑覓問:“你求什麽?”


    碧珠搓著桑覓的背,一臉虔誠:“奴婢求呀,若是小姐你能同這位謝家姑爺和離,少拋頭露麵涉險,奴婢心甘情願,一輩子葷素搭配。”


    “……”


    “還好,很快我就可以陪小姐你離開望京,謝大人也不當官,咱們再也不用去做危險的事情了。”


    “你非奴籍,可以自行離去。”


    “奴婢不走,奴婢還能再伺候你很久呢。”


    “你是想掙更多的銀子吧。”


    桑覓白了她一眼,戳破真相。


    碧珠嗬嗬笑著,也不反駁。


    她跪在浴池旁換了位置,撥著帶有淡香的熱水替桑覓擦洗著,利落地幹活,嘴上不著痕跡地將話頭轉開:“我聽夫人身邊的姑姑說,夫人要接大小姐回桑家住,還要去山裏撿荊條,抽桑大人一頓,這幾天呀,夫人一直責怪桑大人,說他幾次三番地傷一家和氣,對小姐你使嚴父脾氣……”


    桑覓聽著,一時出神。


    日後,離開望京……


    她一定,會很想念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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