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宅有瑣事忙,官府衙署也不遑多讓。


    不過,都是一些掃尾之事。


    謝擇弈告別趙宴,準備離開。


    明日,他也不用到點上值了。


    大理寺丞李堯拿著一摞文書,追了上來。


    “謝少卿!”


    謝擇弈停步:“李寺丞。”


    李堯禮貌地笑了笑:“謝少卿,你讓我看的案卷,我這幾日,都看了一下,還有諸多未結之案的整合,我也做完了……”


    謝擇弈道:“李寺丞辛苦了。”


    “哪裏的話,都是一些該做之事,我雖遠遠比不上謝少卿你,但長久以來,耳濡目染,也學會了不少。”李堯接著話,停了停後,話頭轉開,神色微微變了變,“有一些不太尋常的地方……”


    謝擇弈問:“你發現了什麽?”


    李堯沉思著,搖了搖頭:“也不能說,真的發現了什麽吧,隻是,這諸多未結之案,有點不對勁,謝少卿你也知道,有些規矩,是自你身居此位來,才添上的,我在統合一整年的案子時,忽然發現……望京城中的失蹤案,竟比京畿其他諸縣,還要高出不少……”


    思索著其中的不尋常,李堯垂眸,理著用詞。


    “京畿諸縣都是大縣,其安定富庶,比地方各州中的小縣強不少,可再怎麽樣,也不可能比得過望京城吧?眼下的望京,作為整個京畿,乃至整個大胤,都極為重要的所在,失蹤案,好像有點太多了。”


    謝擇弈靜靜聽著,若有所思。


    李堯抬眸看他,補充道:“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城東失蹤的人,比之城西,竟也不相上下,其中甚至包括刑部侍郎的庶女、崔家的門客、皇商賀家的公子……”


    誠然,這些失蹤事件看上去,都不是什麽要緊事。


    腿,都長在自己身上。


    失蹤不見,家中人能找則找之,找不著那也沒辦法。


    就拿皇商賀家的那位公子來說,他家裏也有人樂意他失蹤。


    非不得已,他們也不願將事情鬧大。


    至於刑部侍郎桑大人家那位庶女……


    據說還牽扯家中醜聞。


    桑侍郎肯差人出京去尋,已是格外仁厚。


    李堯將自己心中的狐疑和盤托出。


    謝擇弈靜默良久,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懷疑,望京城裏,有個隱藏的凶犯?”


    李堯搖頭:“沒、沒有,隻是,覺得很奇怪……”


    “……”


    謝擇弈回想李堯所說,神色略顯複雜。


    李堯見他不回話,又道:“從大人你身上所學,我如是去想罷了,我當然不希望,真有這麽一個隱藏的凶犯存在。”


    謝擇弈回神,說道:“你做的很好,隻不過年關了,實在不是做這種考慮的時候,真要去查,恐怕麵臨的,也是眾人消極怠工的情況。”


    李堯會意:“我明白謝少卿的意思。”


    謝擇弈道:“此事,容後留意。”


    隨即,與李堯話別,快步離開。


    ——


    歲末冬寒。


    謝擇弈回府,沐浴更衣。


    小廝牽了馬,引進馬廄中。


    與此同時,桑覓正在暖和的房間裏等著某人。


    今日的桑覓,在李嬤嬤和老管事的幫助下,提早給府裏的下人,發了歲末禮,較之去年,這些下人收到的銀錢又多了一些,就連臘肉都漲了三兩。有些人,會將臘肉寄送給家中窮苦親戚,比如說李嬤嬤這種家在外鄉、受過謝擇弈恩惠的人,還有那些吃住不曾受虧待的廚娘,也有一些人,會將這臘肉留著自己吃。


    偶爾給自己改善一下夥食,他們能吃上好一陣子。


    桑覓在桑家時,很少去想家中的下人,日子到底如何。如今,一些七七八八的事,都有人來問她,她好像也不得不去想更多的東西。


    家裏吃剩的飯菜,如何處置了?


    天剛蒙蒙亮,便都倒給飼豬場的人了。


    這些個伺候人的老家夥,都沒有家人嗎?


    大部分是有的,都在老家呢。


    為什麽要做伺候人的活?


    那當然是因為貧窮。


    家裏的廚娘識字嗎?


    大字不識,隻會最簡單的幾道算術。


    謝府管事與謝擇弈什麽關係?


    那是謝家自己人,也姓謝,家小都在青州呢。


    桑覓望著麵前的一塊臘肉,沒頭沒尾地胡思亂想著。


    臘肉裝在一個長形盒子裏,上麵蓋著一塊薄薄的油紙。


    小狸花貓湊上前來,嗅了又嗅。


    桑覓回過神來,抬手推了小貓一把。


    不一會兒,外麵傳來一陣輕緩的腳步聲。


    小貓縮著脖子,怯怯地跳下了桌。


    換下官服的謝擇弈越過兩個丫鬟,邁入房間。


    他悠然坐在了桑覓身邊,眉梢微挑,略顯意外。


    今天沒有做靴子了?


    “覓兒。”


    桑覓抬眼看他,遲疑一瞬,將桌上的盒子擺到了謝擇弈麵前:“這個是,給你留的。”


    “臘肉?”


    謝擇弈有些不明所以。


    桑覓點頭:“嗯,他們都有臘肉。”


    謝擇弈微微怔了怔,良久,才明白了她是怎麽一回事。


    “好,謝謝覓兒。”


    他抬手招來李嬤嬤,讓她吩咐後廚,今晚把這肉下鍋了。


    李嬤嬤收著長形盒子退下,忍下笑意,抿著唇,強撐著保持自己一板一眼的態度。


    桑覓端坐在一邊,兀自忸怩了片刻。


    她從懷裏翻出了一個用紅繩串起來的小物件。東西在手心攥了許久,才帶著幾分不好意思,遞給謝擇弈。


    “還有……這個……”


    那是兩顆扁圓的小鵝卵石,光溜溜的。


    石子正上方打了個小孔,細繩穿孔而過。


    兩顆石子比拇指大些,顏色正好一黑一白。


    謝擇弈看著這兩顆被串起來的石頭,有些出神。


    桑覓指著小石子:“這個黑,這個白。”


    謝擇弈應聲:“嗯。”


    “和棋子的顏色一樣。”


    “嗯。”


    “黑白分明。”


    “嗯。”


    桑覓猶猶豫豫的,將串在一起的小石子,推到他麵前,緊張兮兮地說道:“送給你……這個,就是說你,你是個好人……”


    夫子說,黑白分明是個好詞。


    好壞、清濁,一目了然。


    謝擇弈拿起串著的兩塊小石頭,緊緊捏著那根紅繩,雙眼不禁泛起亮光:“這是覓兒做的嗎?”


    正天地黑白。


    守日月之法。


    他的覓兒一定是世間最玲瓏剔透的女子。


    麵對謝擇弈的發問,桑覓略顯慚愧地低下了頭:“嗯,我本來,想給你做靴子,但還沒做好,所以……”


    所以,她隻能去後院撿兩顆石頭鑽個孔串起來送給他了。


    一黑一白的石頭,是小棋的意思。


    也是,謝擇弈的意思。


    孰料,她話還未說完,整個人便被他攬著腰抱起,放在了腿上。


    “我很喜歡,”謝擇弈高興壞了,顧不得有沒有外人在場,緊緊抱著她不肯鬆開,薄唇幾乎要貼上桑覓的臉頰,“覓兒送我什麽,我都很喜歡。”


    桑覓一臉摸不著頭腦。


    搞不清狀況的她隻能由著他抱著。


    本能地尋求著某種舒適,桑覓像貓一樣縮了縮。


    謝擇弈圈著她的腰,從未有過的心滿意足,曾經形銷骨立的冬天,在他與她成為一家人後,便已徹底遠去。


    隻要對覓兒好,覓兒也會對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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