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盈的五指顫了顫,為難地咬了咬下唇:“婆母她,有時候心情不舒暢了,會掐我的手,談不上打我,都隻是,一些小事而已。”


    桑覓神色緊繃,滿腔憤懣。


    她早該察覺不對勁的。


    也早就該,把那些惹人厭的家夥殺掉。


    “都是我不好,我……”


    桑盈看向她,出聲打斷了她的話:“我們姐妹倆之間,不要說這種話。”


    桑覓收了嘴。


    看上去悶悶不樂。


    桑盈左思右想,有所為難:“覓兒,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我遇人不淑,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幸福。”


    自家胞妹成親才多久?


    桑盈這時候,怎麽好澆冷水呢?


    “女子,嫁給了一個人,就是嫁給了一整個家庭,我一直以為,隻要我盡心侍奉婆母,努力地料理好家中瑣事,就能得到該有的尊重,便不會讓爹娘擔心,可沒想到,真心也會有錯付的時候……”


    桑覓說:“阿姐,你什麽都沒有錯。”


    桑盈不言。


    桑覓補充道:“咱們回家去吧,阿爹和阿娘也不會怨你的。”


    桑盈抬眼:“這我當然知道,但就這麽回娘家,實在是太給他們添麻煩了,我不想爹娘去為我討什麽公道。”


    桑覓皺眉。


    “柳元良薄情負心,該被阿爹知道!”


    桑大人是刑部的人。


    他或許該上表天子,加上一條新律令。


    打她姐姐的惡婆母,還有傷害姐姐,薄情寡義的負心郎,都要收押下獄。


    杖刑、鞭刑、烙刑……


    全部給他們來上一遍。


    可惜,這狗屁律令,還有狗屁天子。


    都是些不講道理的東西。


    桑覓若是說出來,桑大人第一個就要打她板子。


    想到這裏,她愈發憋悶。


    桑盈對著神色鬱鬱的桑覓,徐徐說道:“覓兒,你也知道的,爹在望京,一向性子剛直,可對待內宅,卻是格外寬厚仁慈。”


    “我們女子,古往今來,過的都是仰人鼻息的生活,阿爹他心懷仁義,知道我們出嫁從夫,多有不易,一直盡心教導我們,以求我們都有安身立命的能力,事情發展至此,我終究是,沒有臉麵回去麵對他們……”


    桑家,門第不高。


    但桑明容是個很開明的好父親。


    他深知,不論是亂世,還是盛世,女子都有女子的難處,所以對自己的女兒,從小就要求頗高,除了琴棋書畫,女紅刺繡,還常指點她們讀書學習。


    見慣了親族爭鬥,人們為一點小利,打得頭破血流的刑部侍郎桑大人,總是教導子女,互相扶持。


    再者,桑家沒有什麽爵位等著誰來繼承。


    故而,桑明容不重嫡庶之分,家中上下和睦有加,可桑盈作為長女,其下還有嫡妹、庶妹,與少年胞弟,她還是很想,做出一番表率來的。


    奈何,成婚幾年,始終未能有孕。


    她與柳元良之間的嫌隙,越來越大。


    想到這裏,桑盈不禁,又哀歎一聲。


    桑覓聽到她的歎息,有所回神。


    她很努力的,想起了一個方才從姐姐嘴裏聽來的詞:“阿姐,你永遠都不需要說對不起,你、你遇人不、不書,怎麽能怨到自己身上呢?”


    桑盈瞧著她認真兮兮的模樣,忍俊不禁。


    桑覓說:“你一味委曲求全,才是讓爹娘擔心呢。”


    轉而,又問桑盈。


    “你說,爹娘,是不是好爹娘?”


    桑盈很快回道:“這當然是……”


    桑覓坦然:“所以,他們所希望看見的,是你真正過得好,而不是,你裝模作樣的,過好給他們看,阿姐,你從一開始,就想錯了。”


    這一番話,桑盈愣在當場。


    猶如醍醐灌頂,瞬間豁然開朗。


    適才止住的淚意,一時間又湧了上來。


    桑覓不太懂阿姐怎麽又要哭,隻是心口發緊,她帶著幾分笨拙地伸手,撚了一把衣角,往桑盈臉上蹭。


    桑盈破涕為笑。


    想起幼時家中,養過的老黃狗。


    老黃狗從來都不理解人的悲歡。


    但它始終,用黑亮澄澈的眼睛看著她們。


    ——


    掛著印有“謝”字的淺色帛印的馬車,在一處僻靜的院落前停了下來。


    此處是桑家閑置的小院。


    多年來,以作存放家族舊物之用。


    裏麵有幾個仆從和丫鬟,看門護院。


    桑盈帶著緋玉下了馬車,揮手告別桑覓。


    她已做好決心,就此了卻煩心事。


    桑覓回到馬車中,吩咐馬夫,駕車回府。


    碧珠傾身過來,幫她理了理身上的羅裙:“小姐,你好厲害呀,竟能說出那麽有智慧的話!”


    桑覓茫然:“我說了什麽嗎?”


    碧珠瞪大眼:“你自己說的話,你問我呀?”


    “我忘了。”


    桑覓不懂她在說什麽。


    碧珠整理好羅裙,小心地退開去。


    她也懶得再同自家小姐深究了。


    真是托了這位二小姐的福,碧珠這種出身貧寒的女子,被迫聽了不少夫子講的課。


    碧珠笑道:“我是說,小姐你這種良善的人,會有福報呢!”


    桑覓古怪地瞥了她一眼。


    良善?


    福報?


    俗話都說,作惡多端,是要下地獄的。


    桑覓不覺得,自己跟良善與福報哪裏有關係。


    這個傻瓜碧珠,恐怕都不知道,在她之前,桑覓宰了多少貼身丫鬟。


    此時此刻的桑覓,心裏想的,也是殺人埋屍的勾當。


    桑覓並不能很快地想出一個所以然來。


    她已經嫁做人婦,殺人的路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阻礙,那就是謝擇弈這個活生生的人。


    每天晚上都睡在她身邊監視她不說,他還滿腦子都是查殺人案的事。


    若是草率行事,桑覓的噩夢就要成真了。


    爹、娘、阿姐,都會用失望的眼神看她。


    回到謝府的桑覓,仍苦思未果。


    她切實地感受到了律令法條的作用。


    律令法條,讓她眼下殺不了討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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