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未罷,就聽見灰豆兒的叫聲。


    她將念放回懷裏,提步出門。


    卻在開門的刹那,整個人都愣住了。


    顏霜炎靜靜站在那裏,滿身溫柔。


    林冬生眼眶霎時奪淚而出。


    “霜炎哥哥。”


    她飛快撲進他的懷抱,“我以為你又聽不到,來不了……”


    顏霜炎笑了笑,摸摸她的後腦勺,“怎麽要走也不跟我說一聲?”


    林冬生哽咽,事情太過突然,雖有想過跟他說一聲,但想起哥哥生氣的模樣,她還是猶豫了。


    然而她這點小心思顏霜炎又怎會不知道呢,他笑著說,“小冬瓜,看把你緊張的,時暮雪怎麽樣了?”


    林冬生擦了擦眼淚,“她快不行了,你快救救她。”說著就拉著顏霜炎往屋內走。


    顏霜炎看到時暮雪的狀況,皺了皺眉頭,他三指搭上時暮雪手腕,將自己靈力輸給她。


    輸送靈力的同時,他探到了她的真身。


    他對林冬生說,“我需要去個地方,你在這裏等我回來。”


    林冬生不知他要去哪裏,但她想如此關鍵時刻,定是與時暮雪有關,她點頭道好。


    顏霜炎走後,林冬生觀時暮雪氣息平和了許多,鬆了口氣,卻倏地想起什麽,一把拉住九點九問道,“梓桐在哪裏?”


    九點九一愣,道,“我帶你去。”


    時暮雪是為了梓桐才變成如今模樣,若是她醒過來,梓桐卻出了事,那她還是會生不如死的。


    林冬生跟著九點九來到洞穴。


    石壁上懸掛的油燈將洞內照的透亮。


    借著燈火走到洞穴中央,隻見地上鋪擺有序的幾圈蠟燭已經燃盡,蠟燭中央的一張方榻上躺著一個男子。


    林冬生走近男子,男子麵色也是蒼白,但他五官精致,也算的是個凡間少有的美男子,她伸手探了探,卻發現他尚有一絲氣息。


    她倏地收回手,愣了片刻。


    他竟還有一口氣?


    遊笙飛了一圈回來,歎道,“他這一口氣吊的懸啊,恐怕是大羅金仙也難救了。”


    九點九又嚎哭起來……


    “主人將自己的八條命都搭進去了……現在……現在不但沒能救回他……還將……將自己的命也要搭進去了……嗚嗚……”


    八條命……


    林冬生一怔。


    時暮雪本為九尾靈狐,樂得一身自在,卻在人間遇到了奄奄一息的梓桐,也不知是被他皮相所惑還是她本就心地善良,她竟選擇舍自己一命去救他,梓桐被救醒之後說了自己的身世,他竟是被自己的親哥哥為奪家中大權謀害至此,她同情他的遭遇,隨口便說以後由她來護他,而見過惡毒人性的梓桐對著靈狐真身卻沒有絲毫懼怕,反而心存感激。


    他們朝夕相處,卻漸生情愫。


    他們人狐殊途,卻想廝守一生。


    然而命運並不給他們機會,梓桐的哥哥梓恒偶然發現他還活著,便暗中差人查探,得知時暮雪的存在後,他便尋了一個機會,在梓桐單獨出門的時候,將他帶到一處茅屋裏,他眸中盡是狠厲。


    “梓桐,哈哈哈……你這個野崽子,不過是爹花錢買來的雜種,你不感恩我家的恩惠也就算了,如今竟還要與我奪權,活膩歪了是不是?上次,讓你僥幸逃脫了,這次便給你個機會,自行了斷吧。”


    “我沒有。”梓桐一再否認,然這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梓恒以時暮雪性命為脅,梓桐別無選擇,說的也是,他的這條命是梓家所救,既如此,他可以還給他們。


    死前梓桐唯一的請求便是與時暮雪告個別。


    他對時暮雪說給他一些時間,他要回去處理一些家事,待處理完自會前來向她求親。


    然而他這一走,時暮雪總覺得心中不安,便一路尋去,三日後,終在一處茅屋裏看到了他的屍體,他就那麽靜靜的躺著,眼睛還未闔上,嘴角滲著血,卻還微微笑著,她握著他冰涼的手,他手裏還緊握著她給他包紮過傷口的帕子,原來他一直保存著。


    時暮雪渾身顫抖,心似被生生撕裂成兩半,痛的她直不起身來。


    她趴在他冰冷的再也沒有一絲溫度的懷裏,慟哭失聲。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眼神忽然變得狠厲又堅定。


    隨著一聲淒厲的嘶叫——


    巨大的轟動中,茅屋炸成碎片,紛紛而落,山崩地裂,周圍數十裏草木盡折。


    爛的不成樣子的草堆上,一隻粉色的八尾靈狐——在一個男人的屍體旁哀鳴。


    美豔絕倫的八條狐尾如湖邊盛開的粉黛花,隨風搖曳,柔美無比。


    一聲震天的痛叫中,一條尾巴化為一抹光注入梓桐的身體裏。


    ……


    一命換一命,按理說,隻要他命不該絕,他應該可以醒了,可是半晌後,他竟依然紋絲不動,靜謐的心髒,冷冰冰的身體……


    時暮雪不信,他怎麽可以就這麽死了?


    他怎麽能一聲不吭,不跟她說清楚緣由就這麽死了?


    他怎麽可以拋下她,拋下她獨自死在這個冰涼的茅屋裏?


    他……他怎麽可以……明明說好要在永遠在一起,明明說好過幾日就回來向她提親……明明說好的啊……


    “你的命是我用了一條命才將你救回來的,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這麽不珍惜?你回來,你回來跟我說清楚……”她哽咽著起身。


    一陣紅光如煙花般炸開——一條狐尾聽話的化為一束光再次融在梓桐的身體裏。


    ……


    時暮雪看著未有絲毫反應的梓桐心灰意冷,咬牙斷了一尾又一尾。


    一連失去六條命讓她再也爬不起來,鮮血將她的白羅裙染的赤紅。


    淚水朦朧了她的視線,她不由得恐慌。


    九點九看的心疼,哭的泣不成聲,她一再勸阻,可時暮雪一意孤行,如今人沒救過來,自己都快沒命了,眼看著她又要舍命,九點九突然說道,“或許我們可以想想其他的辦法,人死後魂魄七日才散,隻要我們將他魂魄先行困住,可以再做打算,如若你將自己所有的命都搭進去,那才是真的救不回來了。”


    九點九隻是情急之下胡亂一說,時暮雪一怔,卻好像醍醐灌頂。


    她知道一個法子,不周山的寒暑水可以保屍體常年完好不爛。


    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氣息,將梓桐的屍體帶回了北冥山,而後就去取寒暑水,卻不料那兩黃獸凶惡無比,她差點命喪黃獸口中才取來小半瓶水。


    不過好在這小半瓶足夠她用些時日。


    自打回去後,她就六界尋求醫術,一心鑽研醫術,不久後,她奇跡般的看見了梓桐的魂魄,起初她以為那是幻覺,是日思夜想的人來夢裏見她,但在幾次恍惚與真實的交錯中,她發覺那並不是夢,不是幻覺。


    她開心的好幾日睡不著覺,幾日都待在石洞中等著他出現,可是一段時間他卻又沒了蹤跡。她又一次陷入驚惶的深淵中。


    無數個日日夜夜裏,她眼睛都不敢闔上,她將所有的醫術,陣法、邪術都一一看了個遍,才得知“脫生之法。”


    然等她發覺,已經過了三百年。


    雖然此法會將梓桐變為妖,但起碼能讓他獲得重生。


    她做好所有的準備,滿懷期待的等著他重生,卻不料自己成了那晴天霹靂,將所有的努力都毀於一旦。


    林冬生內心震顫,“所以暮雪姐姐是又失去了一條命嗎?”


    “所以梓桐也可能再也不回來了嗎?”


    九點九蹲地嚎哭。


    “不會的,照你所說,暮雪姐姐失去了八條命,那她不是還有兩條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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