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星淵。


    他雙手抱胸,斜斜倚著門框,神情不耐。


    顧長蘅怔住:“你——”


    “倘若想保護一個人,就拚盡全力去保護,想那麽多東西做什麽?猶猶豫豫,非男兒之態!大家都說你在生意場上殺伐果決,怎的遇到這種事情,竟還懦弱了起來?”


    不等顧長蘅答話,星淵便牽著漾漾往外走。


    “我們先去城主府附近為你打探情況,你若不來,”星淵頭都不回,“以後可千萬別後悔!”


    漾漾被他牽著,深以為然地點頭。


    她也是如此想。


    如果連親近之人都保護不好,可不得後悔?


    星淵邁的步子小,足夠漾漾跟上。


    一大一小,無比和諧。


    路上,星淵甚至還有閑心買糖葫蘆給漾漾吃。


    漾漾攥著糖葫蘆,咬了一大口,左臉頰鼓鼓地,一邊嚼一邊淺笑:“真好吃。”


    食物帶來的快樂,簡單又純粹。


    星淵揉揉她的頭:“懂得享受食物,你很棒。”


    “誒?”


    漾漾眨眨眼。


    “這樣都值得被誇獎嗎?”


    她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大,一件比一件難。


    得到的誇獎也極為宏大。


    已經很久沒有因為吃一根糖葫蘆之類的小事情而得到誇獎了。


    “當然值得。”


    漾漾沒再說話,隻是步伐比之前更加輕快了許多。


    越靠近城主府,越是熱鬧。


    路邊每隔數米都掛了紅綢,擺了紅花,青石地麵更是被打掃得幹幹淨淨,纖塵不染。


    等到城主府近前,金棚玉架,流蘇墜墜,奢華無邊。


    或許是聽蘭夫人特意叮囑過,有仆從遠遠地認出了她,殷勤地走上前來,滿麵含笑:“你就是小顧掌門吧?”


    漾漾點點頭。


    “您來得好早,我們城主特意叮囑過,您是貴客,要好好招待,要不我這就帶您去見我們城主?”


    “不必,等看完接親,再去尋城主說話吧。”


    現在還不是見聽蘭夫人的時候。


    此處畢竟是川蘿城,是聽蘭夫人的地盤,倘若她用什麽辦法拖上自己一時半刻,會打亂搶親計劃。


    仆從不死心,又多說了一遍,甚至作勢抬手來拉她:“小顧掌門,您就隨我來吧。”


    星淵將仆從的手反押在他背後,音色沉冷:“沒聽到她說不必嗎?”


    他手上用了力氣,仆從疼得哎呀直叫。


    不住地告罪討饒。


    “住手!”


    一道突兀的男嗓響起,命令感十足。


    頭戴銀色麵具、身穿喜袍的男人就停在數米外,身姿挺拔,風姿卓越。


    看衣著,漾漾猜到,這大約就是今日的主角兒,聽弦。


    仆從哀哀大叫:“公子救我!”


    算是佐證了漾漾的猜測。


    且聽四舅舅說,這聽弦乃是聽蘭夫人同蘇敬所生之子,容貌同蘇敬格外相像,為了防止眾人猜疑,聽弦極少在外露麵,即便露麵,也帶著銀質麵具,不以真麵目示人。


    無數人都想揭開麵具,得見他麵具之下的真容。


    但是漾漾想象了一下,麵具之下,是一個年輕的蘇敬。


    ......


    要不這麵具還是別摘了吧。


    “放了他!”聽弦再度開口。


    隔著麵具,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光聽聲音,已經比之前更冷了幾分,染上了怒意。


    “不然,我不介意跟你們打一場。”


    聽弦立刻出手,掌風襲來,漾漾反手一鼎砸出,令他後退十幾步。


    然後嫌棄地撇撇小嘴。


    “倘若你非要惹我,我不介意給你點教訓。”


    “你還想教訓我?”聽弦冷笑,眼底已然多了一層殺意,“我自有母親來教訓,不像你,沒有爹娘教養的小屁孩兒。”


    說其他的。


    漾漾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唯獨這一點,是她心裏最深的痛楚。


    星淵當即便衝上去同他扭打起來。


    漾漾也正要出手幫忙,清亮的瞳仁一閃,落在他右手掌心處,那裏麵,竟有同盛千意手掌心極為相似的法器!


    細看起來,還是有些微不同的,上麵的符文有幾處相似,又有幾處不同。


    漾漾雖然不認識這些符文,但是先前見過東海和西音峰上空的兩個陣法。


    她舉一反三:“這法器應當是一對兒,這一個法器能夠把消息送到另一個法器那邊,遙相呼應,這樣對方發生了什麽,另一個都會知道?!”


    這個猜測,極有可能!


    係統:【這不就是電子手銬嗎?】


    漾漾:“什麽是電子手銬?”


    係統用盡量貼近當下的語句講了講:【電子手銬就是一種戴在手上的東西,一般是戴在犯人身上,一旦有異常舉動便會發送消息給接收器,官兵身上則有接收器,可以隨時知曉犯人的情況。】


    如此說來,倒是跟如今的情形對上了。


    怪不得那日盛千意不肯見四舅舅,見了自己說話逃也奇奇怪怪,因為不僅僅是蘇敬他們在聽,更有聽弦本人通過這法器在監視她!


    想要徹底救盛千意,隻怕不是搶親這麽簡單了。


    還得想辦法把這法器給解除了!


    如此她才能真正地自由!


    想透這些,係統也說出了自己的疑慮:【聽弦為了一個小小仆從,何至於跟你鬧成這般模樣?且今日是他大喜之日,他不好好準備著迎親之事,為何偏偏來堵你?】


    聽蘭夫人禮貌相邀。


    聽弦卻刻意無禮挑釁。


    一個交好,一個交惡。


    漾漾撓頭:“難道因為他們母子倆並不和睦?至少在對我的態度這件事上,他們並沒有達成共識?”


    【隻怕是。】


    作為城主,聽蘭夫人凡是都得想想後果。


    她自然不願同漾漾交惡。


    然而聽弦尚且年輕,血氣方剛,又是個極其偏執的性子,他隻管自己爽快,哪裏會在意那麽多?


    想透了這些,漾漾立刻喝止星淵。


    “小星淵住手!”


    星淵聽話住了手。


    而那聽弦卻沒停手,趁機朝著星淵的脖頸而去,殺意不減。


    漾漾閃身到聽弦身側,抬手把他掀飛,重重地砸向牆壁,直接砸毀了一整堵牆。


    再抬頭,小家夥兒眼裏已然醞釀出怒意,雙眸裏帶著薄紅,不客氣道:“既然這是貴府的待客之道,那我也不必多留了!煩請轉告聽蘭夫人一聲,咱們日後還是不來往的好!”


    說完這些,漾漾拉著星淵便走。


    如此,竟是鬧了一出不歡而散。


    聽弦模樣狼狽,仆從們戰戰兢兢地將他扶起,個個都瑟瑟發抖,生怕這位祖宗一個不快就把人給捏死。


    但是聽弦唇角一翹,竟像是心情不錯一般。


    目的達成。


    母親跟顧漾漾交好的事情,算是不成了。


    那顧長蘅,他應該可以肆無忌憚地殺了!


    離開之後,漾漾尋了個路邊小攤,按著星淵坐下。


    漾漾踮著腳,仔細地查看他的傷口。


    他與聽弦,剛剛算是力搏。


    臉上身上都是烏青,嘴角還滲了血。


    倒不是多麽嚴重的問題,唯有那最後一招,是一記殺招,被漾漾破解。


    “不疼。”


    漾漾抬手按了一下他的唇角,惹得他嘶哈一聲。


    小家夥氣鼓鼓的:“既然不疼,還叫什麽?”


    “叫星淵。”


    漾漾:“......”


    漾漾小手搭在他唇邊,小聲地唱著歌,為他治療。


    小臉卻皺著,仍在思索聽弦這人。


    想著想著,便忍不住默念出聲:“聽弦。”


    歌聲跟聽弦二字混在一處,效果驟變。


    星淵隻感受到一陣劇痛,扶額強忍:“漾漾,你是打算為聽弦報仇?還是打算為我治傷?”


    漾漾尷尬地吐吐舌頭。


    她許久沒用治傷的法訣了,本就生疏了一些。


    再加上心不在焉,直接起了反效果。


    “聽弦的眼神,讓我想起了餓狼,就是盯準一個人,絕不鬆口的狠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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