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唱一和。


    出奇地默契。


    默契得像是,蒼枯老人之前的怒火,都是為了如今做鋪墊。


    蕭長老眉峰緊蹙,心中升起一股不太妙的預感,總覺得,漾漾會提出讓他意想不到的要求來。


    “小顧掌門,你有什麽要求就提吧,哪怕你讓鴆毒宗把阿言交出去,任你處置,”蕭長老瞥了呆呆的阿言一眼,“我們也會盡力做到的。”


    他這番話,是打定了主意讓阿言為落水一事負全部責任。


    獨孤雲達眼皮微抬,什麽話都沒說。


    好似默認了蕭長老的處理方式。


    此刻,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阿言身上。


    阿言身上的衣裳濕了又幹,皺巴巴的,他懵懵懂懂的眼睛裏全是茫然,實則背後一身冷汗。


    推漾漾之前,他腦海裏忽然炸開一道聲音。


    他格外熟悉,那是燕正哥哥。


    他是宗門裏唯一堅持不懈跟自己說話的人。


    阿言一直都很喜歡他,把他當成最好的朋友。


    推漾漾落水的事情發生之前,就是燕正引導自己過來,還在他頭上拍了拍。


    現在想來,燕正當時便在他身上動了手腳。


    阿言很想供出燕正,然而他在所有人眼中都隻是一個癡兒,一旦主動將事情說出,所有人都會發現他其實不是癡兒。


    父親苦心隱瞞他癡傻身份多年,會在此刻被戳破。


    無法說出事實,便隻能自己認下罪責。


    阿言經曆的事情不多,遇到今日這種情形,他心亂如麻,抑製不住地慌亂起來。


    漾漾想了想,道:“先讓我跟阿言單獨說幾句話吧。”


    “這就是你的要求?”蕭長老立刻問道。


    漾漾抬眸,直視蕭長老的眼神:“您覺得,這算是要求嗎?還是說,你以為,落水差點丟了性命一事讓我跟阿言單獨說幾句話就能輕易過去?”


    她眼神明亮剔透,說話聲音也軟糯,語氣卻毫不客氣。


    蕭長老心中一顫,不祥的預感更加濃厚。


    大殿外,再度走來一人。


    那人身量高大,一身黑衣罩在身上,好似一座魁梧的大山。


    他神情陰沉沉的,自帶一股不好惹的戾氣,直接大跨步進入殿內,直直地衝著阿言而去。


    “阿爹。”阿言小小地喊了一聲,神情滿是依戀。


    來人正是阿言的父親,也是鴆毒宗的戒律堂堂主裴善。


    他行事素來鐵血手段,唯獨對阿言格外溫柔,護得眼珠子一般。


    “裴堂主。”蕭長老見到他,如同見到救星,“今日發生的落水一事你應當已經聽說了,雖說阿言心智如同無知小兒,然而他確確實實推了小顧掌門,如今小顧掌門要一個說法,阿言隻怕是脫不了幹係。”


    裴善點頭:“此事我已聽說,確實是阿言做得不對,不知小顧掌門打算如何處置阿言?”


    裴善將目光凝在漾漾身上,詢問著她的反應。


    他麵色冷硬,看不出情緒,手卻下意識將阿言護在身邊,後背緊繃,是防備的姿態。


    漾漾覺得有點怪怪的。


    說不出哪裏怪,但就是覺得有些不對。


    係統:【他這是轉移矛盾!主動說要交出阿言的是分明是那蕭長老,現在裴善一來,他又立刻換了副嘴臉,好像不依不饒,非要處置阿言的是你一般!】


    係統這麽一提點,漾漾的思路立刻清晰起來。


    她勇敢對上裴善的目光,道:“阿言推我落水,落水之後,我沒責怪他,反而將他救起,送上了岸,之後我有事離開了一陣兒,將阿言交給前來尋我的蒼枯爺爺。待我辦完事回來,便聽到蕭長老主動提出,要把阿言交給我,任由我處置。”


    “鴆毒宗想把阿言交給我平息此事,但我沒打算處置他,畢竟此事發生在鴆毒宗,當時蕭長老也在場,未盡到管教弟子,照顧賓客安全的義務,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會對鴆毒宗提一個你們可以做到且不違背道德正義的要求,你們滿足即可。”


    一番話,將前因後果說得清清楚楚。


    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裴善原本帶著氣而來,料想倘若漾漾咄咄逼人,非要讓阿言抵命,他必不會退讓。


    然而如今聽漾漾這番話,隻覺得無地自容。


    “顧掌門提要求之外,我還會額外奉送一些賠罪禮。”


    漾漾捏著下巴,思索道:“隻是這要求嘛,我暫時還沒想好,你們且在這裏等一等。”


    漾漾拉著阿言,往偏殿走:“我們先去偏殿說幾句話吧。”


    小熊貓擠在兩人中間,也跟著走,尾巴一直把阿言往外推,不想讓他靠漾漾太近。


    阿言比漾漾高出一個頭,任由她拉著自己往偏殿方向走。


    偏殿內空曠,裏麵是陳設都是幾十年未變,古樸而陳舊。


    漾漾捏了個結界隔絕其他人的探查,這才開口:“你,是不是丟了什麽東西?”


    阿言還裝著懵懵懂懂的模樣,反應遲鈍地低頭,摸索著身上的東西,摸到腰間時,他身形一僵。


    原本腰間掛著的玉佩,不見了!


    察覺到這一點,他下意識咬緊了唇,這玉佩是母親遺物,對他來說很重要,從小到大從不離身,明明之前還在的!


    阿言快速回憶,上一次見到玉佩,是在落水之前。


    落水之後,水流湍急,一邊把人往下遊衝,一邊將人往下墜。


    他當時活命都來不及,根本沒注意玉佩還在不在,之後也一心擔憂著落水這件事的後果,一直沒注意玉佩。


    現在想來,玉佩極大可能是掉到了水中。


    按照天河之水的特性,玉佩此刻應當躺在水底最深處,至於位置,則在落水地點和上岸地點之間,足足一裏那麽遠!


    根本不可能找回來了!


    想到這一點,他幾乎要哭出來。


    “我,我玉佩丟了!”阿言鼻尖紅紅,帶著哭腔。


    就算是癡兒,丟了自己最珍貴的東西,也是會哭的。


    小熊貓氣鼓鼓地剜他一眼,嘴巴一張一合,好像在罵罵咧咧:還有臉在漾漾麵前哭!這事不都是你害的!


    “別哭了。”


    漾漾衝著他伸出右拳,而後手一張。


    一枚青玉玉佩晃了兩下,掛在她粉嫩指尖。


    “看看這是什麽?”


    阿言呆呆地看著她指尖掛起來的玉佩,又忍不住透過玉佩,看著玉佩之後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


    “是,是我的玉佩。”


    他伸出手,奉若珍寶地接過玉佩,捧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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