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漾俏皮地眨眨眼,一臉驕傲:“怎麽樣?祖父,漾漾這個辦法是不是還挺解氣?”


    “確實解氣,不過......”


    顧青衫捏了捏漾漾軟乎乎的小臉,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你怎麽想到這種辦法的,還用得這麽熟練?”


    漾漾一本正經:“當然是......跟四舅舅學的啦!”


    顧青衫一頓,輕輕點頭。


    “原來是蘅兒教的啊,我記得他小時候是個極正義的孩子,不像是能想出這法子的人啊。”


    想到此處,他輕歎一聲。


    “這麽些年見蘅兒的次數屈指可數,他總是在忙著做生意,少有停下的時候,算一算,竟有七八年不曾坐下來好好跟他說說話了。”


    想到此處,他麵上不禁帶了些傷感。


    漾漾大眼睛看著顧青衫。


    修行之人容貌保持得極好,光看外貌,根本看不出他已經是做祖父的人。


    隻有這時候,漾漾才能從他眼中窺到一絲屬於長輩的憂傷。


    看透世事卻仍心有遺憾。


    漾漾握住他的手,小手柔軟,帶著暖融融的溫度,她彎眸一笑,神情明媚:“那今天,祖父就跟四舅舅坐下來,好好說說話吖!”


    “今天?蘅兒他今天能回來嗎?”


    漾漾點點頭:“算算時間,差不多也快到了。”


    祖孫兩人吃過早飯,顧青衫讓手下們先行趕回月華國,隻留了三五近衛,隨時聽候調遣。


    將明樓客棧的賬結清,顧青衫牽著漾漾離開。


    有漾漾帶路,顧青衫來到了迎鬆米鋪。


    守鋪子的夥計坐在櫃台後,撐著腦袋,神情懨懨。


    他顯然也是極擔心顧長蘅的。


    見到有人來,他抬眼一瞧,便看到了漾漾,一下子挺直了身形,滿含希冀地問:“小顧掌門,你,你知道我們掌櫃如今怎麽樣了嗎?我通知了商隊裏的散修,但是他們至今都沒有消息傳來,也不知到底有沒有救到掌櫃!”


    說起這事,漾漾也是意外。


    她好奇地看著顧青衫:“祖父,當時四舅舅向夥計求援,夥計轉而又告訴了商隊裏的散修,那你是如何知道的呢?”


    “咳,”顧青衫麵色不太自然,“我在他商隊裏安排了個人。”


    顧長蘅這孩子,實在是報喜不報憂的典範。


    定期會往顧家送幾大箱珍寶,其中也伴隨著家書。


    家書大多簡短,隻說自己安好,勿念。


    所以顧青衫便想了這麽個法子,收買了顧長蘅商隊裏的一位散修。


    隻求他定期將顧長蘅的近況告知。


    “一開始,那人送信還算頻繁,後來便少了些,但至少還是有的,這一次蘅兒遇險,也是那人送了信來,我才能及時收到消息,做出應對。”


    漾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似乎也沒什麽不對。”


    夥計卻是驚訝:“對什麽對?小顧掌門,你換位思考一下,倘若有人在你們宗門安排了個人,監視著你的一舉一動,就連你什麽時候吃飯拉屎都知道,多可怕啊!”


    漾漾這麽一想,品出點味兒來。


    “這樣似乎有點可怕了。隻是了解一些大事還行,若是連細枝末節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便有一種時時刻刻都被窺探的不適感。”


    小家夥兒一顆心頓時懸了起來。


    她小螃蟹似的往旁邊橫挪了一步,嚴肅地問:“祖父,你不會也這樣對漾漾吧?”


    顧青衫果斷搖頭:“那不會!”


    漾漾點著小下巴,略略放了心。


    “我根本不必收買人,顧洛一那張嘴,主動就憋不住要告訴我。”


    漾漾:“......”


    很好,懸著擔心徹底死了。


    “我也沒時時刻刻窺探你四舅舅啊,我所知道的事情很是有限,我隻知他半年前去過北寒雪境,最近這一兩個月似乎是稍稍空了些,但也不知他在忙些什麽,我再問那位散修時,他也不多言,隻說蘅兒一切安好,自有打算。”


    漾漾聽著,然後問:“那這麽說來,您也不知道四舅舅跟千......”


    恰在這時,有人進了迎鬆米鋪。


    他穿著一身極張揚的衣衫,領口處,袖口處,綴滿了珍珠和各色寶石,誇張得過了頭,幾乎能閃瞎人的眼睛。


    漾漾閉了閉眼,花了好一會兒才適應這富貴逼人的氣質。


    顧青衫麵色緊繃,顯然是對顧長蘅如此高調不大滿意。


    太過高調,容易讓人起歹念,從而招致禍患。


    所以他從小便教導孩子們,行必簡素,修身更修心。


    “你這像什麽樣子?”顧青衫開口便是責怪。


    顧長蘅麵上的笑意立刻收斂,雙手交疊,鞠了一躬:“父親,孩兒知錯。要打要罰,任憑父親發落。”


    “發落?我哪發落得了你?連你出事了我都是從旁人口中得知的。”


    “出事的第一時間,你竟是向散修求助,都不樂意向顧家求助。”


    沒幾句話,便將氣氛變得疏離沉重起來。


    漾漾左看看右看看,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這樣不對!”


    “你們得好好說話!”


    “既然長了嘴,就是要說話,說真話,說實話,說心裏話的!”


    “祖父你要說,你如何擔心四舅舅,在得知他遇到危險之後第一時間趕到此處,還喚了漾漾過來幫忙!”


    “四舅舅你要說,你給扶搖宗送了多少東西,給顧家送了多少東西,你心裏,有漾漾,有顧家!”


    然而,兩人看著對方,仍是張不開嘴。


    不過顧青衫的態度還是有所軟化。


    夥計則是驚訝:“這位,是掌櫃的父親?怎麽從未聽他提起過?”


    這句話,無疑是火上澆油。


    顧青衫剛剛軟和的態度再度強硬起來:“連我這個父親都沒提起過?”


    顧長蘅:“是。”


    “好得很。如今你既然已經平安歸來,我在川蘿城待著也沒什麽意思了,差不多就要啟程回去了。”


    他說的這是氣話。


    分明在來之前,顧青衫才買了幾壇好酒,打算跟顧長蘅喝上幾杯。


    夥計見狀,立刻打了下自己的嘴,一臉的懊悔。


    都到這地步了,他哪裏還能看不出,剛剛自己說錯話了!


    顧青衫大步往外走。


    顧長蘅側開身子,為他讓路,也不挽留。


    父子倆如出一轍。


    漾漾夾在中間,氣得大吼一聲“呀嘿!今天誰都不許走!”


    她一手牽一個,拉扯著兩人往後院走,


    夥計眼睜睜看著,顧青衫和顧長蘅都被漾漾拉得一個踉蹌。


    兩人仍然倔得像牛一樣,幾乎是被漾漾拖到後院去的。


    夥計:......小顧掌門果然是最厲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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