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初芷沒有大礙,顧長文才帶著漾漾出去。


    臉色卻仍然陰沉,隻道:“蘇箏不能留在顧家!”


    任何與蘇晗有關的遠房親戚,都不能留在顧家!


    顧安安知道自己剛剛似乎闖了禍,點點頭,小聲道:“知道了。”


    此時,蘇箏去而複返,帶了幾道菜和兩副碗筷過來,恭恭敬敬地放下。


    顧長文喊住她:“蘇箏!”


    蘇箏身形一愣,不安地朝他看過去:“二、二公子......”


    “今日你便去找管家支些銀子,離開顧家。”


    他語氣沉沉,不容反駁。


    蘇箏的臉色慘白如紙,之前蘇晗出事,她沒了靠山,待遇一降再降,到後來,管家打發她離開顧家。


    可她不願意回到窮鄉僻壤,便主動要留下,隻做個普通的侍女,在廚房幹活,幫忙送茶送水什麽的,每月也有月錢。


    這段時間以來,她也試探過顧家的幾位公子,顧長武一直在扶搖宗,極少回來,顧長文又總是一副冷臉,每次回來便是跟初芷住在這個小院子裏,不許人打擾,顧長湛算是看上去最好接近的一個,但是他一門心思在女兒糯糯身上,連自己的臉都沒看清楚過,至於那位四公子顧長蘅,更是連麵都沒見過。


    既然這些路走不通,或許就隻能試試另一條路了。


    蘇箏腦海裏閃過他們剛剛的對話。


    救了三皇子,還能與他定親,這樣的好機會,顧家的人也不知是腦子抽了還是怎麽了,居然不願意。


    但是自己願意啊,隻要她找出驅除魔魂的辦法,就能一步登天。


    蘇箏咬著唇,隻道:“三天,給我三天時間,等我找好了住處,一定離開顧家。”


    “去吧。”


    顧長文這算是應下了。


    -


    轉眼便過了兩日。


    眼看著離交人隻有一天時間了,顧青衫把顧家眾人召集了過來。


    這一次倒是多了個人。


    顧長文牽著漾漾走進來的時候,顧青衫麵色微微一變:“你帶漾漾過來做什麽?”


    “父親,”顧長文麵容沉肅,“漾漾已經知道了。而且這事與她有關,她應該聽一聽。”


    “罷了。”


    顧青衫抱起漾漾,她發頂的兩個小包子髻上綴了銀色流蘇,襯得人靈動可愛。


    “讓你們思考了兩日,你們可有什麽辦法?”


    顧長武開口:“或許,我們可以去找一找國師大人,讓他稍微改個口?隻說顧家人能夠救治三皇子,把那什麽福星的話收回去,想必神皇陛下會歇了定親的心思。”


    這是釜底抽薪的法子,也是最有效的法子,隻是實施起來難度極高。


    難以見到國師大人不說,就算見到了,又該如何說服他呢?


    “其他人呢?還有別的辦法嗎?”


    “要不,問問旁支裏是否有女子願意?”


    正在他們討論的時候,漾漾忽然道:“要不,讓顧縱哥哥去?”


    “啊?”


    這句話一出,大家皆露出了錯愕神情。


    他們想的辦法,要麽是讓國師改主意,要麽是找願意代替漾漾的女子。


    沒人想得到,讓顧縱一個男子去。


    “這,”顧青衫遲疑了,“這隻怕是不好糊弄吧?”


    漾漾撓了撓臉,一本正經地問:“祖父,國師大人有說那人是男是女嗎?”


    顧青衫仔細回憶了一番:“這個,倒是沒有。”


    漾漾搖頭晃腦:“國師大人沒說是男是女,神皇陛下卻下意識認為是個女子,所以,是他會錯了意哦。”


    “可,醫治三皇子的事情,顧縱能行嗎?”


    “能行!隻要有有蕁花的葉片,驅除魔魂並不難。”


    吸收了上古靈氣,被蘊華盤滋養著的有蕁花葉片,普天之下隻有漾漾這裏有。


    “所以,漾漾隻需要把葉片交給顧縱哥哥,等到顧縱哥哥治好了三皇子,難道神皇陛下還會為他們倆賜婚不成?”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這就對啦!”漾漾興奮地拍手,“到時候,神皇陛下和三皇子都會覺得顧縱哥哥是福星,日後必定會重用他的,而且顧縱哥哥那麽好,他值得這些!”


    漾漾眼睛亮閃閃,期待地看向眾人。


    “你們覺得這個辦法怎麽樣呀?”


    “隻是這樣一來,漾漾你便失去了一件頗大的功勞。”


    漾漾眉眼彎彎:“之前顧縱哥哥和顧橫哥哥一路護送我到魔淵森林,助我得了飛尋大人的傳承,我感激他們還來不及呢!這事就當是對他們的感謝吧!”


    “那就這麽辦吧。”


    當天,漾漾把有蕁花的葉片交給了顧縱:“顧縱哥哥,你隻需要喂三皇子吃下這片葉子,他體內的魔魂就會出來了。”


    顧縱看著花盆盆裏所剩不多的葉片,問:“這葉片很珍貴,是不是?”


    漾漾點頭:“是挺珍貴的。不過有蕁花很好哄的,哄一哄它,再養一陣子,它就能繼續長葉子啦。”


    顧縱心裏清楚這意味著什麽。


    漾漾讓給了他一個在神皇陛下和三皇子麵前立功的機會,若是再加上國師那句福星的預言,今後他的仕途會無比順利,甚至會超越顧長文已有的成就。


    如此,可以再保顧家數百年繁盛。


    “謝謝我家漾漾。”顧縱勾唇淺笑。


    “不止呢,等治好了三皇子之後,顧縱哥哥還需要把剩餘的葉片全都交給神皇陛下,用以救治其他被魔魂奪舍的人。”


    顧縱愣了片刻,很快想通。


    若是自己留著葉片,不少被魔魂奪舍的王公貴臣都會找上顧家,葉片有限的情況下,總有人得不到葉片,無法得到救治,如此一來,便會有不少人盯上顧家。


    而那些得到葉片的人,或許會被視為與顧家交好,交好的人若是多了,又會引起神皇陛下的忌憚。


    倒不如把葉片全部奉上,救誰,不救誰,全都交給神皇陛下去決斷罷了。


    顧縱頗感意外:“漾漾,你怎會這些?”


    “唔,會哪些?”


    “就是,想到要把葉片全部交給神皇陛下,由他分配。”


    漾漾撓撓頭,憨憨地笑笑:“其實是漾漾怕麻煩,嘿嘿。”


    手裏捏著葉片,總有人三天兩頭地找過來,多麻煩呀。


    倒不如把東西全都送給神皇陛下,需要的人去煩神皇陛下好了。


    誰讓神皇陛下還想為她定親呢?


    顧縱:“......”


    他無奈地笑笑,看來多想的不是漾漾,而是自己,不過這辦法確實對顧家是很有利的。


    -


    三日的時間轉瞬即逝。


    晨光熹微的時候,顧縱跟著祖父顧青衫一道進了宮。


    他尚無官職,因此隻穿一套月白色衣衫,除了腰間的玉佩以及發間的玉簪,身上再無其他飾物。


    畢竟是要為三皇子醫治,穿得太張揚,反倒會引人生厭。


    他袖中揣著一小把剛剛摘下來的有蕁花葉片,行動間還能感知到葉片之上蘊含的磅礴靈氣,心中忍不住感歎:不愧是世所罕見的有蕁花,光是帶著這一把葉片,便覺得通體舒暢,神清氣爽。


    進宮之後,皇家鷹衛的副隊長在前頭帶路。


    “顧大人,顧姑娘已經才來不久,您後腳就過來了。”


    顧青衫一聽,心頭一跳:“什、什麽顧姑娘?”


    “就是顧家旁支裏的顧姑娘啊,她說她叫顧箏,是奉顧大人之命進宮麵見神皇陛下的。”


    顧青衫跟顧縱對視一眼,眼底皆是疑惑。


    關於三皇子的事情,他並未告知給顧家旁支,而且,顧家旁支裏似乎也沒有叫顧箏的人。


    顧青衫立即察覺到不對勁,連忙催促著:“快快帶路!”


    他們去了神皇陛下的宮殿,才得知神皇陛下帶著顧箏去了三皇子的住處。


    他們又馬不停蹄地轉道去往三皇子的住處,等到的時候,便見到一位女子半跪在三皇子床前,將手裏的一抹綠色喂進了三皇子的口中。


    神皇陛下正一臉期待地看著三皇子,希望他能快點醒過來。


    顧青衫腳一軟,被顧縱扶了一把才堪堪站直。


    見到顧青衫,神皇陛下眸一眯,意味深長:“顧愛卿,這位顧姑娘很是不錯。”


    蘇箏緩緩起身,含笑看向顧青衫和顧縱,眼底是滿滿的得意。


    她自稱是顧家旁支的顧箏,先一步進了宮,先一步見到了神皇陛下,還先一步把手裏的有蕁花葉片喂給了三皇子,如此一來,國師大人占卜出的那位福星就成了她。


    神皇陛下會為她跟三皇子賜婚。


    自己要一步登天了。


    顧箏慢悠悠解釋著:“神皇陛下,我剛剛喂三皇子服下的,是有蕁花的葉片,吃下之後,三皇子就會痊愈。”


    顧青衫看著顧箏,隻覺得她有些眼熟,卻又一時半刻想不起來。


    他唯一能確定的是,旁支中並沒有這麽一號人。


    “你不是顧家人!”顧青衫語氣篤定,“你到底是誰?假裝成我顧家人,又有什麽目的?”


    顧箏神情錯愕,她本以為顧青衫會順著話,配合自己,畢竟,他不想讓顧漾漾出麵,自己又主動頂替了顧漾漾,這不是替他們解決了心頭的一件大事嗎?


    他們為何不順水推舟幫自己一把,非要害自己呢?


    顧青衫的目的很明顯,既然這個人不是顧家人,必定要與她撇清關係。


    若她能治好三皇子,這功勞,顧家也不與她爭。


    若她治不好,這鍋,顧家也不背。


    顧縱倒是認了出來:“她好像是蘇箏,是蘇晗的一位遠房親戚。”


    她的來曆竟然與蘇晗有關,再想想蘇晗之前做的那些毒害漾漾的事情。


    顧青衫更加果斷,對著神皇陛下拱手道:“神皇陛下,此女姓蘇不姓顧,與我顧家更是沒有絲毫關係,若是她治好了三皇子,微臣不敢搶功,若是她沒治好,也請神皇陛下明鑒,此事與顧家確確實實沒有關聯。”


    沒想到鬧了這麽一出,神皇陛下看顧箏的眼神頓時有些微妙起來。


    之前她頂著顧家的名頭,再加上又是在三日之期恰好出現,自己才放心地讓她為三皇子醫治。


    沒想到她竟然存心欺瞞。


    被這樣的眼神盯著,蘇箏頓時不安起來,她這次也是沒辦法了,想著最後搏一搏,才會出此下策,沒想到,顧家會這麽剛硬,直接當麵拆穿她。


    “我雖然不是顧家人,但我確確實實能治好三皇子!”她撲通一聲跪地,眼眶頓時湧上淚意,看上去楚楚可憐,“神皇陛下明鑒,我實在是在顧家待不下去,走投無路了才會出此下策呀!”


    她抬手指著顧青衫:“他們顧家,先是不明不白地處置了我阿姐蘇晗,現在又迫害我!連一條生路都給我留!我實在是沒辦法了!”


    蘇箏這副模樣,讓顧縱想起了之前的蘇晗,她也最擅長將黑的說成白的。


    “迫害你?怎麽個迫害你?你身上可有任何傷口?你珠圓玉潤,看樣子也不像是忍饑挨餓的吧?還有你身上這套嶄新的衣裙,價值十數兩,比一些小官家的女兒穿得都好,你倒是說說,顧家哪裏迫害了你?”


    “你們趕我走!”


    “你又不姓顧,顧家為何要收留你?之前你借著蘇晗的勢,偷取了顧家不少東西,我們都沒跟你計較,隻是讓你離開,回你的鄉下老家去,顧家還不夠仁至義盡嗎?”


    顧青衫還是頭一次見到顧縱這麽失態,竟然當著神皇陛下的麵兒與蘇箏爭執起來。


    顧縱是在與蘇箏理論,更是在與已經被做成人彘的蘇晗理論。


    那個害了他娘親的女人,憑什麽理直氣壯地享受顧家的一切,她的這些奇奇怪怪的遠房親戚,又憑什麽這理直氣壯地趴在顧家身上吸血?


    “還有你的有蕁花葉片,又是哪裏來的?”


    蘇箏被問得啞口無言,她隱隱能感覺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威嚴,森冷,帶著殺意。


    是來自神皇陛下。


    不僅因為她今日的欺瞞,更是因為她讓人想到了蘇晗。


    那個殺了榮華長公主的女人,至今想來都讓他恨得牙癢癢。


    謀殺皇室長公主,這本就是株連九族的罪名。


    蘇家人幾乎被他的鷹衛暗地裏殺盡,如今又冒出一個蘇箏,她又怎能幸免?


    就在這時,有人緩步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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