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梳在發間穿梭,將炸毛的黑發梳得整齊。


    顧晴織巧手一動,紮了兩條細細的小麻花辮,又將麻花辮繞成一個團子,固定在發頂,又在上麵綴了青色絲帶,紮成蝴蝶的形狀。


    漾漾乖巧地坐在小圓凳上,短腿晃晃,小臉上不自覺帶了微笑。


    這是娘親第一次給她梳頭發耶。


    很輕很舒服,一點兒都不疼,鼻尖偶爾還會傳來娘親身上的幽香。


    “娘親,你以後都給漾漾梳頭,好不好呀?”


    顧晴織手一頓,眼底似有哀傷一閃而逝:“好。”


    整理一番之後,他們很快出發。


    夜臨天禦劍而行,按照顧晴織擬定的路線,在靈州界上空的雲層裏穿梭。


    凡他們所過之處,都會有星星點點的青色光點落下,這些光點落在魔植上,魔植瞬間蔫了下去。


    有修士見狀,朝著枯萎的魔植砍了幾劍,這一次,它們沒再複蘇,而是化作塵埃,就此消散。


    察覺到這一切,修士們抬頭望天,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太好了!老天開眼了!”


    “天道!一定是天道!天道都看不下去夜生做的這些事情,下了這樣一場青色的雨,幫助我們解決這些棘手的魔植!”


    聽著他們的話,顧晴織不置可否。


    天道隻負責維持平衡,可不負責救人於水火。


    靠天靠地,終歸還是要靠自己的。


    小熊貓大口大口地吸著枯萎的魔植們釋放出的魔氣。


    他們一行人配合得當,效率奇高。


    從這天起,靈州界下起了一場曠日持久的碧雨。


    雨絲纏綿,如同流光一般灑遍了靈州界的每一寸土地,將魔植占據的地方全都覆蓋到,即便偶爾有幾株魔植躲過,它們也沒了複蘇的能力,被斬斷枝幹、連根拔起之後就偃旗息鼓,再不似往日一般強橫囂張。


    一連十幾日過去,漾漾基本將靈州界內的魔植清理幹淨。


    這種情形,很快被邪修們察覺。


    邪修們立即將這事告知夜生,夜生當機立斷,主動收回魔氣,一夜之間,整個魔界的魔植全部退去。


    隻是他察覺得還是晚了一些,隻收回了一半,另一半早被漾漾他們儲存在了小熊貓體內。


    這一戰,雖然沒有麵對麵地打起來,但是很顯然,靈州界占了上風。


    因為他們削弱了夜生的一半實力。


    漾漾他們在靈州界繞了一圈,確認所有魔植都清除幹淨,這才趕回扶搖宗。


    見他們回來,顧洛一連忙衝上前,義憤填膺:“小姑姑,這些魔植明明是漾漾解決的,可是所有人都以為是上天開眼。老天要真是這麽開眼,怎麽不直接劈死夜生這個魔障!”


    顧晴織見他一身怨氣,笑道:“是我故意隱匿了身形和氣息,不讓人察覺的。”


    “為什麽啊?小姑姑?”顧洛一很是不解。


    他這幾天正在搜集之前那場大戰的一切細節,打算寫成話本子,傳遍整個靈州界,讓那些顛倒是非黑白的人都看看。


    “你是不是害怕漾漾也像你之前一樣,明明奮不顧身地保護所有人,卻被那些顛倒黑白的人罵成是枉顧性命的罪人?”顧洛一挺直了腰板,想要為她撐起一片天地,“小姑姑,這一次你可以相信我,我有筆,我會不停地寫,把那些人加在你身上的罵名一一抹去。”


    顧晴織搖頭:“我不在意那些。”


    “那你在意什麽?”


    “我在意漾漾的安危和處境,在意扶搖宗的未來。”


    “一場碧雨,固然可以讓漾漾名揚四海,但是帶來的後果也是難以承受的。”


    他們會查,為何漾漾有這麽大的本事,而後就會發現,她才五歲,已經有了金丹期修為,還身懷至寶蘊華盤,這兩件事加起來,足以引起無數人的覬覦。


    那麽漾漾此後一生,都會不得安寧。


    甚至還會查出自己死而複生的事。


    死而複生,這樣逆天而為的事情都能做到,又會引來多少心懷鬼胎的人。


    “作為母親,我隻希望漾漾安全。”


    -


    當夜,顧晴織去見了姬也。


    這陣子,姬也乖乖地吃飯喝水,情形比之前好了許多,身上的傷也有所好轉。


    聽到腳步聲不同以往,他直勾勾地盯著門口,先瞥見的是一抹橘黃色的身影,他下意識心頭一顫。


    其實他跟顧晴織見麵的次數並不多,但是印象裏,她似乎總是穿著這樣熱烈的顏色。


    這抹橘黃色熱烈但不過分,並不像朱紅色那般妖冶,那般具有攻擊性,反而是恰到好處的溫暖,像極了晨光,讓人忍不住想要觸碰。


    顧晴織一步一步走到姬也麵前,盤坐在地,跟他視線齊平。


    “好久不見。”


    沒有居高臨下,沒有絲毫的輕視和鄙夷。


    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平靜地寒暄。


    姬也嘴唇張了張,擠出一句:“好久不見。”


    顧晴織彎眸笑了笑,帶著孩子氣的俏皮:“其實我曾經想過,你以後會成為怎樣的人,你頑強,執拗,我以為,你會成為一個讓人仰望的修士。”


    她始終記得,當年從妖獸口中救下的小小少年,有著世上最不甘的一雙眼。


    似乎凡是他想做的,就一定能做到。


    姬也羞慚地低頭,他辜負了顧晴織的期待,沒有成為讓人仰望的修士,反而成了被眾人唾棄的邪修。


    如今的他,還能做什麽呢?


    還能為她做什麽呢?


    作為妖鴻最得力的手下,關於藥人穀和夜生的合作,他知道得最為清楚。


    “你想問什麽,我都可以回答。”


    跟對待其他人的態度完全不同,他們用盡酷刑都難以從他嘴裏摳出幾句話來,而顧晴織僅僅兩句話,姬也便主動開口。


    為了保證真實性,他主動提出:“絕不說謊,我可以發心魔誓。”


    顧晴織袖口一揮,取出一張矮幾擺在兩人之間,又拿了茶具和點心,一一安置。


    旁邊的小火爐裏煮著滾燙的水,顧晴織不緊不慢地泡了茶,推到他麵前一杯。


    “我想問,你這些年是怎麽過的。”


    姬也愕然。


    “隻問這個?”


    顧晴織神情篤定:“隻問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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