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今安回到學校那個天台時,已經臨近夜晚,乖戾的少年坐在那,紅色的發絲在額前淩亂,他的腿邊還枕著另一個安靜的少年。


    “他死了。”


    陸今安低頭看著那個安靜的少年,伸出手撫向他的眉眼,“他太累了,讓他好好休息吧。”


    少年仰著頭,看著夜幕中昏暗的星星,再看向他,“可是……我們不是已經看到了美好的未來,為什麽……”


    陸今安坐到他身邊,“這是他的選擇。”


    “愛可以讓一朵飽受摧殘的花朵重新綻放,可並不能改變它凋零的結果。”


    “他沒有錯,你沒有錯,我也沒有錯。”


    陸況野嘴角扯出抹弧度,最後還是忍不住壓了下來,陸今安抱住他。


    他有些泣不成聲,“我都記起來了。”


    拳頭不停地敲打著他的背,卻又控製不住地將人更緊地擁進懷裏。


    “陸今安,你早就死了是不是。”


    “你也不是我的舅舅……是不是。”


    拍著背的手頓了一瞬,抬起手摸摸他的腦袋,“都記起來了啊。”


    “嗯,我是你舅舅的委托人。”淡雅如霧的星光裏,他笑著扶了扶他耳旁被風翹起的頭發。


    兩人坐在星光下,看著雲霧間朦朧的月亮,陸況野低下頭,不經意地側目盯著他地上的方向,小聲地嚅嚅著,“我還可以……見到你嗎。”


    “怎麽喜歡打這麽多釘子,不疼嗎。”陸今安笑著看他,兩人間的默契讓陸況野知道了他的回答。


    “還好吧,這樣看起來不好欺負一點。”他甩了甩胳膊,試圖看起來輕鬆一些,“喂,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就叫陸今安。”陸今安抬頭微笑,看著月亮的光撒在他的眼底。


    陸況野看著他的側臉,目光一點都不舍得移開半刻。


    “那好巧哈哈。”


    陸今安站起身,月亮被他擋住,陸況野抬頭看他伸出的手。


    “回去吧。”


    “我帶你回去。”


    陸況野沒有握上去,他也躲開了他的目光,看著一邊的吳瑾承,眸光斂下,“我不想離開。”


    陸今安斂下眸,看著低頭別扭的小孩,兩隻手一托就是把人抱起來扛在肩上。


    “由不得你。”


    肩上的人瘋狂掙紮著,鬧騰著,可不管他怎麽鬧,身下的人依舊扛著他不管不顧地往前走,他伸手抓住他的脖頸就是想咬。


    可牙尖抵著皮肉,磨蹭了許久也沒有下口,陸今安剛準備罵出口的話卻被溫頸處滑下的淚止住了。


    “不要走……好不好。”


    陸今安沉默著,最後陸況野聽見他說,“小野乖”


    “你想啊,如果明天不會下雨是個晴天,太陽照在背上是不是暖哄哄的,是不是很溫暖,還有每天吃的不一樣的美食,是不是很可口啊。”


    “每天有那麽多個小小的美好的細節……”


    陸況野遮著眼睛,鼻尖處因為抽泣地已經充紅一片。


    陸今安看著遠處已經能看到的病房內的天花板上笑著,向陸況野指著那上麵亮著燈的圓燈。


    “你看,那是你的方向。”


    他把他放下來,捏了捏他哭的通紅的臉頰,抹去他眼角處還未流淌而下的水珠,溫言軟語地哄著,“你還這麽小,世界還那麽大,你不該在我一個人身上浪費那麽多的。”


    “好好照顧自己,我會想你的。”


    陸況野睜開眼時,就看見舅舅坐在他的床邊被他的外公外婆數落著。


    這畫麵又熟悉又陌生,發現他醒了過來,每個人都倍懷關切地看著他,圍著他轉,可他固執地去看那張熟悉的麵孔。


    不是他。


    吳瑾承搶救失敗,潔白的少年徹底地沉睡在了那間病房。


    警方也從刀的指紋識別中知道了吳瑾承是殺害吳父的凶手,如今人逝去後案情便也告一段落。


    “陸今安”向吳母轉交了封書信,打開後她就不停地顫抖,捂著嘴淚水便不停地滑下。


    親愛的媽媽:


    一直想對你說聲對不起,可我一直不敢麵對你,因為我怕我會控製不住地指責你,怨你。其實我知道,你根本就沒有錯,隻是那個人錯了,也是我的出生錯了。這一生,我總是對旁人說謝謝,卻從來沒有對您說聲謝謝。


    謝謝你,媽媽。


    也對不起,媽媽。


    愛你的兒子


    移目到最後,吳母合上書信終於控製不住地大哭。


    夢的一切其實都很順利,吳母出軌脫離了吳父,卻能遇到一個很愛她的男人,那個男人正好癡傻,忠誠,能守護他的母親一生。


    他一直很愛他的母親,吳父無論是被殺,還是法律上的處決,她都是旁觀的態度,因為他從打心裏就沒有打算把她的媽媽牽扯到這個永無休止的局中。


    夢也許盲目了人的雙眼,讓其看到了恐懼的,害怕的,但也有……渴望的,新創造的。


    一個夢很大,大到可以拉下所有的人陷入夢境,以為這是重來一次的機會;一個夢很小,小到那個少年一直被困在那塊小小的巷子樓裏,彎彎繞繞地走不出來。


    夢魘是吳瑾承對自己脫離現實的一個機會。


    也是主角選擇擺脫命運的機會。


    沒有人規定主角一定要勇敢,一定要從挫折的土堆中開出鮮麗的花兒,他可以躲在夢裏逃避,成為自己的創世主。


    他看到了自己的未來,那就這樣到此為止吧,他不能貪心的,其他人還有未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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