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內,髒亂的地板上零零碎碎的酒瓶渣子碎了一地,地上還躺著了個長條的人,而這個人此時正被那群人高馬大的緊身衣肌肉男死死地壓著。


    男孩背著書包立在家門前,就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那幾個強壯的男人壓著他的那個酒鬼父親,其中為首笑著的那個倒稍是偏瘦弱,應是他們的主子。


    男人低紮著個馬尾,一身棕色大衣,矜貴地坐在家裏那幾十塊的小沙發上。


    陸今安看見了他,麵上帶上笑容。


    “你好,小朋友,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監護人了。”


    吳瑾承神情淡淡的,兩邊的手卻因緊緊地攥著書包後的帶子,指尖泛了白。


    他沒有看向他,而是眼神直垂向地上鼻青臉腫的男人,門外的冷風直洌地從他的背後的門外灌了進來。


    男孩的頭發被吹起,身上寬鬆的校服也比原先鼓囊了許多,像是被充了氣一般。


    “這次又賭了多少錢。”


    “所以這次是把我輸給人家了。”


    “是嗎。爸。”


    吳瑾承走到吳克的麵前蹲下,哪怕剛剛裝的再沉穩冷淡,此時嗓音裏帶著的顫音卻是揭露出本人並不是像自己麵上那般不在意。


    地上的男人掩著麵,將臉撇到一邊。


    而他這般,無疑是承認了吳瑾承剛剛那副說法。


    吳瑾承深深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隨即站起身對上陸今安的目光。


    小孩的腰板挺的很直,碎發漆黑,唇角扯的很直。


    “這樣是違法的,你們兩邊我都有權申訴。”


    聲音平穩了許多,可陸今安還是聽出了那一絲不安的聲線。


    其實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事實上的法律並不能保護此時此刻的他。


    吳瑾承也知道。


    但他心裏想的是,能多說一句就多說一句,也許真的就震懾到作用了呢。


    陸今安端坐起來,雙手環抱胸前,唇角似笑,“小朋友,這樣震懾敵人可沒用。”


    他站起身走到男孩的麵前,將手上的手機在他的指尖處轉了個彎,遞到他胸前。


    “有手機嗎,沒有的話那叔叔的借你。”


    “用緊急電話,打110。”


    那人長的高,吳瑾承抬起頭看著麵前的這人。


    麵相一副溫柔無害的模樣。


    舌尖抵了抵後槽牙,見著麵前遞來的手機,腳步往後退了幾步。


    若不是他看見他用腳尖抬起他爸的臉,又踢到一邊的姿態,或許他還能相信他是個善茬。


    不過也是,哪個債主能與欠債的好相處。


    “開個玩笑,他欠您多少錢,隻是說用孩子來抵債這種做法是侵犯到了我個人的人身權,我想這位先生並不想以後沾上這個麻煩。所以方便的話,我會盡量地給您的賬號上每月的分期還一筆。”


    聽此陸今安皺了皺眉,“他不要你了,你還要幫他還債?”


    麵前的男孩看向那邊趴著的人影上,眼睫垂下,無力地扯了扯嘴角邊的笑弧。


    “可他是我的父親。”


    男孩瘦削的肩膀隨著這一句話無力地耷了下來。


    他是他爸,他還能怎麽辦呢。


    陸今安捏了捏眉心,心裏感到鬱悶無比,看著麵前如此乖順的孩子,想到故事線裏他那遭遇的一切,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低聲唾棄了一句,“這種人也配?”


    “如果隻管交配就能獲得父親這一稱號,那還真的是侮辱了這個詞匯。”


    吳瑾承有些詫異,抬起頭看這紳貴的人,似乎有些驚訝於他說出來的話。


    陸今安此時也正好含笑看著他。


    果然跟那小混蛋待久了,還真是越來越控製不住自己的嘴了。


    (陸況野:髒話不說出來,咽下去反倒髒了自己。 )


    忽然腦海裏想起那屁孩子的身影,想起前天晚上指導他的作文,明明是讓他借鑒優秀作文的格式,結果他指著人家借鑒的名人名言,說他能不能自己編一句,然後背幾個名人名字套上去就好了。


    人怎麽能這麽有“才華”。


    吳瑾承看著麵前的人嘴角邊不經意間帶上的弧度。


    “你想幫你父親還債,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沒話說。”陸今安抬手拿過旁邊保鏢遞來的資料,隨便翻閱了幾下,說著,“不過你現在還在讀書,還是未成年,就算每天放學出去給人端盤子洗碗這也有得你洗了。”


    “照你這速度,你得給我養老啊。”


    吳瑾承抿了抿唇,眼睛看向地板。


    “蒽……我現在確實給不了你太多錢,但我……”


    吳瑾承還想再求求情,卻被那人抬手打斷。


    麵前的人眉眼被笑意浸染,微微向他俯身,吳瑾承腳步後退,目光卻在他的臉上放不下來。眼裏倒映的都是他那張映麗的麵容,其餘的都仿佛失了焦。


    “資料上說你成績不錯,年年全校第一。”


    “不然這樣,我家有個笨孩子需要人教,你每天放學後來我家當他的課後家教,輔導費跟外麵的一樣,由時長計算,可用來抵消你爸那債務。”


    陸今安俯身正視著他,察覺到對麵擰起的眉心,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簽合同的,不作偽。”


    吳瑾承還是有些不相信,“為什麽是我。”


    陸今安直起身子,摸了摸下巴,垂眸看著他半晌,然後悠悠笑道,“我說我慧眼識珠,想從這泥濘裏提前把你這顆明珠挖出來,當潛力股投資著,你信不信。”


    吳瑾承有些木愣,似是沒想過是這種說法。但目前來說,這真的是他最好的選擇。


    他抬眼看向這個人,嘴角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


    窗外空調外機的聲音像是咆哮的怪物,伴夾著深夜小巷裏那狂吠還是嗚咽。


    吳瑾承對上那雙清淺的瞳眸,鬼使神差地就答應了他。


    簽完合同按下各自的畫押後,陸今安鬆了口氣。


    口袋裏的震動讓陸今安拿出了手機。


    看到屏幕上的備注,陸今安默默地將手機離自己的耳朵距於一定的距離。


    果不其然,手機對麵的人脾氣很是不好。


    陸今安默默聽著對麵的咆哮,過了好一半晌才開始哄人道歉。


    吳瑾承看著他從無奈地扶額,到眼裏不經意間地露出寵溺的神情,讓他不禁好奇對麵的人到底是誰。


    聽著他耐心地哄著,吳瑾承莫名有點羨慕手機裏對麵的那個人。


    不再看向那人的臉,目光垂到了手上那張紙質的合同,移至到乙方那塊剛簽完的姓名。


    陸今安。


    而陸今安那邊看著手機裏終於被掛斷的屏幕,歎了口氣無聲地笑著。總算是折騰完對麵的小混蛋了,轉過臉看向吳瑾承那邊,清疏的麵容上還帶著剛剛的笑意,“家裏的小屁孩在鬧,給你見笑了。”


    吳瑾承抿了抿唇,連忙搖擺著手,“不會不會。”頭低了下來,視線移到地上趴著的那人身上,目光也斂了下來。


    自從母親離開後,他已經好久沒有聽到來自家裏關心的電話了。


    陸今安隨著他的目光,看到那滿臉通紅倒在地上還打著呼的人,目光不禁有點嫌棄。


    “我家離你學校不遠,要不要跟我回家,我家提供家教吃住。”


    陸今安覺得自己現在就特像那隻大灰狼穿著外婆的衣裳,正在哄騙小朋友跟他走。


    吳瑾承側邊的手慢慢地蜷著,他看了眼地上躺著的人,又看了眼麵前向他伸出手的友善男人。


    他有些動搖。


    “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你父親的體檢報告上有顯示中度躁狂症的顯像,想必你的母親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拋你們而去。我來的時候是你的父親不分青紅皂白的趕人發脾氣,更甚拿起廚房的菜刀揮向我們,你回家碰巧撞上的那一幕是我們的正當防衛。”清潤的聲線慢慢的講述著。


    “以前他打過你嗎。”他摸了摸他的頭,像是家長安撫著自家的小孩一樣。


    吳瑾承沉默住了,他說不清心裏的滋味,像是恍惚過後心裏泛著酸,隔著衣服看著原先被打過的位置,下唇已經被他咬出了血。


    原來他的媽媽不要他們的真正原因竟然是這個。


    他拉住那人的手,抬頭看他,聲線有些顫抖,“我跟你走。”


    他沒有問他為什麽這些事情了解的比他還清楚,他也沒有問他為什麽要這麽關心他,他隻是現在已經不想在看見那個人的身影。


    他想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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