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蛭比作五姓八宗,冬季比作漠北帝君,園林植物比作大乾王朝。


    看似爭論一場靈植生長環境。


    實則,蘇昭烈在傾訴大乾王朝如今境地,皇室有困難,不是他們不想鏟除五姓八宗,不是他們不想阻止靖安城災難。


    屬實有心辦事、無力回天。


    許知易則直接攻擊要害,指明是蘇昭烈執政期間的無能,給五姓八宗劃分領土,各種放縱,促使他們在自家地盤樹立律法,漸漸地,原本沒有反叛之心的五姓八宗,長期以往在自家地盤當皇帝,久而久之就想當大乾的皇帝。


    功臣叛亂,這是蘇昭烈直接導致的結果,若無他的縱容,豈能鑄就如今局麵。


    蘇昭烈沉默著,目送許知易前往蘇牧婉閨房,深深歎息。


    “是啊。”


    “都是老夫的錯,致使五姓八宗叛亂的真正源頭,是他們日益**的內心,以及無法滿足的胃口,是我一次性把他們徹底喂飽了。”


    “坐擁利爪獠牙的猛獸,沒有合適的食物喂飼,就會反噬其主。”


    “是我的錯...”


    蘇昭烈在位期間,一次性把能給的獎勵,全都給了。


    什麽都不缺的五姓八宗,權利幾乎和皇帝一樣,資源不比皇室少,整體實力相當,能夠自主編製律法,想殺誰就殺誰,想殺多少人就殺多少人。


    楚家犯下那麽多罪孽,天下皆知又如何,皇室拿他們一點辦法沒有。


    人家律法裏明文規定了,楚家嫡係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生殺奪予,隨心所欲。


    別說殘害上百萬無辜生靈,就算把青州近億人口屠戮殆盡,都和皇室沒半毛錢關係,更沒資格問責。


    林貂寺出現,低聲道:“太上皇,您別動怒,帝君隻是一時不痛快,想出出氣。”


    蘇昭烈微微搖頭,笑道:


    “該罵。”


    “罵得好!”


    “換作幾十年前,他敢這麽和老夫說話,哪怕是帝君,都要被淩遲處死,經過這麽多年風風雨雨洗禮,我逐漸清醒了。”


    “以前無比渴望做出一番功績,不求超越曆代大乾皇帝,隻為齊平就好,可我太急功心切了,間接導致婉兒登基以後,四處受到掣肘限製。”


    “眼下,甚至有亡國之危...逼得婉兒不得不賭上大乾未來的國運,以求置之死地而後生...都是我的錯啊。”


    蘇昭烈眼神黯然,神傷道:


    “這麽多年來,沒人願意罵我,婉兒可憐我,於心不忍,一直都是自己扛著,打碎牙齒往肚子裏咽,你們呢,照顧我的顏麵,另一方麵,又敬畏害怕我。”


    “都裝作沒這回事,其實,老夫多希望有人狠狠罵我一頓,帝君那點程度,老夫甚至覺得...火候不夠。”


    回想起與許知易第一次談論國家大事時。


    他張口就罵,把太上皇貶得一文不值,比臭水溝裏的狗屎還爛。


    當時,蘇昭烈很想放聲大笑,竟覺得非常痛快。


    林貂寺低著腦袋,不敢再說了。


    帝君能罵,是因為太上皇喜歡這位少年,他隻是一個閹人,真若信了太上皇的鬼話,破口大罵一通,肯定會被責罰。


    殺頭不至於,被冷落一段時間少不了。


    ...


    ...


    咚咚咚...


    許知易敲響蘇牧婉的房間,不知為何,心裏竟湧現一絲緊張的情緒。


    這個曾進去多次的閨房,再次麵對時,有種麵對深淵的感覺。


    裏麵坐著的,可是大乾當朝女帝!


    那位坐在幕後,將五姓八宗和漠北王朝都當作棋子,敢於將大乾未來三千年的國運,全部押在賭桌上的狠人。


    吱嘎。


    閨房門戶被人從裏麵打開。


    一股幽香撲麵,映入眼簾的是一身大紅色睡裙的蘇婉兒,月光照耀在她曼妙身姿,顯得無比神聖,黑發隨意披散在背上。


    容貌依然被朦朧月色籠罩,無法窺見真容。


    以許知易現如今的實力,偷偷探出神識,企圖探查她的實力,卻發現,神識好似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登仙九境。


    這位大乾女帝,處在哪一階段?


    “何事?”蘇牧婉嗓音清冷,有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


    許知易忍住好奇心,抬起眼眸,注視著蘇牧婉,與她隔離著一層朦朧麵紗“對視”。


    良久。


    他緩緩說道:


    “有幾個問題,需要請你為我解惑。”


    蘇牧婉轉過身,坐在正廳椅子上,指了指旁邊座位,道:“進來,把門關上。”


    許知易沒有任何猶豫,闊步走進,一縷勁風順帶著將門嘭然合上,大馬金刀坐下,側頭盯著她,說道:


    “第一個問題。”


    “為何要放走拓拔滄海。”


    蘇牧婉泡一杯清茗,自顧自淺嚐一口,淡然道:“這個問題,等你何時實力足夠,刀架在拓拔滄海脖子上時,自己去問他吧。”


    許知易憋著怒火,深吸口氣,道:


    “第二個問題。”


    “為何故意抹黑我的名聲,讓我成為眾矢之的?”


    聞言,蘇牧婉愣了下,疑惑歪頭:“什麽意思?”


    裝!


    再裝!


    許知易一拍桌子,喝道:“別裝傻,三聖學府的免考榜單!故意將我列為第十名,然後散播我是通過走關係的消息,引起眾怒,這難道不是你們幹的?”


    蘇牧婉搖頭:


    “向三聖學府透露你的人屠身份,的確是我的意思,但故意抹黑你,引起眾怒,你覺得我有必要這麽做嗎?”


    “對我來說,有什麽好處嗎?”


    許知易一呆。


    誒,是哦。


    女帝何等氣魄,豈會幹出這種猥瑣勾當。


    “如此說來,是有第三方在暗中窺伺我。”許知易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


    會是誰呢?


    目前來看,五姓八宗嫌疑最大,他們的高層,都知道許知易是當朝帝君,針對一番,無可厚非。


    就怕不是五姓八宗。


    許知易食指敲桌,眉頭皺起。


    “不可能是五姓八宗。”蘇牧婉適時開口,道:“眼下他們和皇室間的那層遮羞布被撕破,重心隻會放在如何瓦解大乾朝堂,至於你,帝君身份再重要,他們也沒功夫搭理。”


    整個蘇家,人人避之不及的帝君二字。


    蘇牧婉就這麽坦坦蕩蕩說出口了。


    既然被發現,沒必要再遮掩,與其彎彎繞繞,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


    “見鬼了,那會是誰。”許知易撓撓頭,納悶不解。


    “自己想,還有問題嗎?”蘇牧婉問道。


    許知易頷首,表情肅穆起來,道:


    “有!”


    “第三個問題...”


    “是什麽讓你不惜賭上大乾國運,親手斬斷龍脈,我想知道,當然,你完全可以選擇避而不答,這是你的自由。”


    歸根結底,龍脈、國運都是女帝私有物,該怎麽處置,是人家的自由。


    許知易從沒把自己真正當作帝君,自然不會有歸屬感,這個問題,隻為滿足好奇心。


    蘇牧婉一瞬陷入沉默。


    隱藏在朦朧月色後的眸子,撲閃飄忽,有些難以置信。


    這...


    他怎麽會知道??


    而且,許知易的語氣一點沒有懷疑,十分的篤定!


    “誰告訴你的?”蘇牧婉嗓音變得冰冷。


    隱隱有殺意迸發。


    刹那間,使得整座靖安城溫度都降低了。


    許知易忍住刺骨寒意,盡量裝作淡然,道:“沒別人,是我自己推測的。”


    “憑空推測?”蘇牧婉不肯相信。


    蘇牧婉有絕對自信,除非她親口承認,不然就算是漠北女帝,都不可能推測出真相。


    她頂多懷疑是五姓八宗幹的。


    親手斬斷龍脈,散國運予民生,誰敢相信女帝會如此喪心病狂。


    這是比瘋子還瘋子的行徑!


    許知易輕笑道:


    “憑空推測不敢說,隻是有點感悟,在龍脈死去那一刻,我能感受到,整座大乾王朝在下一場金色的雨,浸潤給每一個生靈。”


    “不像別人口中說的,龍脈被斬,王朝就會土崩瓦解,會遍地災殃,相反,在我眼裏,此時的大乾,比任何時候都要生機勃勃。”


    “我稱之為...黃金盛世!”


    “所以我就在想,既然不是一味的壞事,漠北第九支柱又一副超出預料的驚訝表情,說明不是漠北幹的,至於五姓八宗,的確有嫌疑,但你同樣有嫌疑。”


    “所以我才有此一問,在這之前,我並不能確認,可當你反問我時,我就能篤定了。”


    半真半假,真真假假摻半,才是說謊的最高境界。


    總不能讓許知易說是係統告訴他的吧。


    話音落下那一刻。


    滿堂殺意瞬間消失。


    蘇牧婉呆滯良久,愣愣地注視著許知易,心裏暗想:“是我小瞧了你,還是你從未對我敞開過心扉,露出原本的麵目。”


    “為何我會覺得,你是如此的陌生呢。”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全天下最了解許知易的人,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那麽一回事。


    至少,蘇牧婉完全沒想到,許知易能夠推測出前因後果,甚至還敢大膽求證,設下圈套,讓她吃個啞巴虧。


    蘇牧婉忍住內心的震驚,深吸口氣,說道:


    “不。”


    “你有知情權,我也有義務將真相告知。”


    一句話。


    令許知易懵然。


    好像是在變相地說:你的帝君身份名正言順,也是我承認首肯的!龍脈國運,不是我的獨有,而是你我共同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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