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房間裏坐立不安。


    大約八點,表哥表嫂才來。


    原來說好七點就過來,現在是八點了。兩人進來也不說明遲到的原因。我指著早就涼了的茶,說道:“反正天氣熱,喝涼茶吧。”


    表嫂機靈,端起茶就喝,說:“涼茶好喝。”


    我對表哥說道:


    “問你一件事,我和你合作的事,你有沒有跟別人說過?”


    表嫂一聽是這麽回事,緊緊地盯著她老公。


    表哥搖搖頭,連忙否認:“沒……沒……說過。”


    “到底說沒說過?”


    這回,他語氣堅定些了:“沒說過。”


    “那我幫你請的聞先生,他怎麽知道你是我表哥呢?”


    表哥摸著頭,想了半天,支支吾吾地說:


    “是……是……有一次……喝酒,他問我和你是什麽關係,我……說……說過。”


    表嫂狠狠地盯著她老公。


    “沒有說我投過資吧?”


    “沒有,絕對沒有。”


    我才說道:“表哥,你比我大,有些話不要我教你吧。我也沒資格教你。但今天晚上,我必須說幾句。以前就跟叮嚀過你,不要扯上我。”


    表哥說:“他問我們是什麽關係,說假話……我說不出。”


    表嫂把腳一跺:“你在老家跟那些女人打牌,我問你跟誰在一起,你就假話連篇,那個時候你說假話,怎麽眼睛都不眨呢?”


    表哥的臉漲得通紅。


    我也不能逼得他太急。給了他一根煙,說道:


    “我也知道你的真實想法,說我在政府工作,好像有個靠山似的。大哥啊,我可不是你的靠山呢。


    在這機關,我自己都過得小心翼翼。就算是別人欺負你,我除了不要這份工作,幫著你去打別人一頓之外,其他我幫不上一點忙。


    你也知道我家五代沒個做官的,誰保護我啊?全靠我自己努力。


    你卻分不清東西南北,以為我是個人物,在市政府工作就可以當你的保護傘。


    說實話,我都要靠別人保護。


    工作上出點差錯要受批評,要是與人合夥做生意,輕則受個處分,重則開除工作,請問:到時你能保我嗎?”


    表嫂的臉氣成了豬肝色,罵道:


    “你是一頭豬。你耽誤曉東的前程,賺一萬擔錢也不值,何況現在八字都沒有一撇。再也不能喝酒了,喝酒就跟別人掏心窩子。”


    表哥被我表嫂這頓臭罵,頭低得快垂到褲襠裏去了。


    畢竟表哥是我表哥,也不讓表嫂太強勢。我對表嫂說道:“罵也解決不了問題。”


    表嫂衝我一笑:“我是氣不過,對,我不能罵人。罵人對不住老弟。”


    我進一步給我這個不懂事的表哥解釋道:


    “老哥啊,這街上有沒有當官的入股,與親戚合夥做生意的呢?


    我可以說,一定有。有些領導與親戚開飯館酒樓,幾乎人人心裏都清楚。他們單位待客、加班用餐,基本安排在局長親戚辦的酒樓去。


    別人可以這樣做,為什麽我們又不能呢?”


    我表哥抬頭望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應該非常想聽。於是,扳著手指頭數道:


    “第一,人家是想好了才做,入點幹股,任你紀委去查,與某局長沒有任何關係。


    第二,辦飯店的人都是在這街上長大的,不說紀委,就連公安局,他們也不怕,有的人甚至幾進宮,抓他進去嘛,打死也不會說。


    你呢,一個鄉下人,公安局把你抓進去,往桌子上重重拍一下巴掌,你就嚇得什麽都說出來。就算你有思想準備,連拍三下也不說。


    他馬上派人下鄉,到你老家把你醜事摸個透,你不是曾經因為打牌,被派出所關過幾天嗎?他們重翻你的舊賬。關到你說真話為止。


    你表個態,你經得過他們這麽折騰嗎?”


    表哥不吱聲,因為我說中了他的痛處。


    我繼續道:“你如實說了,我的飯票子就過河,先想賺錢,最後隻能替你來打工。”


    我表哥聽得滿頭大汗。


    他不敢看我。


    我說:“今天我撒謊才算瞞過聞博亮。我說,我父親與劉總父親雖然是親戚,但一直關係不好。到了我們這一代,我盡量化解矛盾。


    能幫的也稍稍幫一下,但我一個辦事員能幫多大的忙呢?他聽了,才沒懷疑我入股。”


    我表嫂說:“你真的是喝多了,隻要跟一個人講,就等於跟滿世界的人講。”


    我表哥低頭不說一句話。


    表嫂望著我,痛心又內疚地說道:


    “曉東,我也知道你讀個複旦不容易,能分進機關工作更不容易。我們為了賺幾塊小錢,耽誤你的大好前程。這樣不值,我幹脆把股金退給你。


    沒入股,你就睡都睡得安穩些。


    錢呢,一下子肯定籌集不到。你先借給我們幾個月,到年底,我無論如何要還給你。就是說你與我們辦飯店,沒有任何關係。”


    我們賺不到錢,是命。但我們連累了你,是罪人。”


    聽完這句話,我內心五味雜陳。


    我表嫂說錯了嗎?


    沒錯。


    我也是因為沒有錢用,才下最大的決心來和他們辦這個飯店。現在萬事俱備,就等開業。不知她是出於真心,還是故意蒙騙我表哥,說出這番話。


    如果是故意這樣說,情有可原,要是借機把我擠出來。那她就太厲害了。應中了一句老話——最歹婦人心。


    我一時沒有說話。


    表嫂對我表哥說道:


    “走吧,你這嘴巴反正守不住,你莫害了曉東。


    人家能辦飯店,有權有勢,你呢,經不起三巴掌,關進去怕被獄霸打死,一說要你坐牢。你是什麽事都會說出來。”


    我表哥一直沒說話,他站起來瞟我一眼。


    在我表嫂的催促下,低頭走了出去。


    那一夜,我失眠了。


    回想起今年以來發生的這些事,真是流年不利。


    先是送姚市長冊頁,被她退回,現在再碰上扶不起的阿鬥,弄得我很被動。


    如果表嫂過河拆橋,我這大半年的心血就白花了。


    一夜無眠,翻來覆去睡不著。


    我該好好反思了,有句話,叫寧給強人背包袱,不可給弱人當軍師。


    千古流傳的話,是真話真話真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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